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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声轰鸣,冒着刺鼻的汽油味驶出学校,许立秋闻着难闻的大巴尾气,失落地低下了头。
检查那么多遍行李,迟迟不让许寒上大巴,故意拖延着分别的时间,是因为许立秋后悔了,不想让许寒去吗?
少年白色的板鞋与泥泞的水泥路缓慢地摩擦,答案被他悄无声息地埋在了连着车辆一同远行的夏日朗风里。
许寒走后没几天,许立秋就收到了来自A大的录取通知书,他成功地被自己的第一志愿录取,进入了A大法学系。
当天晚上奶奶做了一大桌饭用来庆祝,那张拥挤的小餐桌上摆满了足足八道菜,把许立秋吃得肚皮翻天,最后他把自己的碗藏在身后,求饶似的对奶奶说:“不行啦,真的吃不下了,您做太多啦。”
奶奶高兴地合不拢嘴:“这不今天是你的大日子嘛,心想事成了,当然要吃点好的!”
“这好的也太多了,我的胃哪能装的下呀。”
“你就是不擅长吃,这要是小寒在家,保准一个人消灭一大半。”
提到许寒,奶奶像想起什么,忽然问他:“小秋啊,你有没有和小秋说这件事?”
“说了,我下午就发消息给他了,但他到现在还没回我,估计是在忙吧。”
许立秋在录取通知书刚送到家里时就拍了照片给许寒发过去,但许寒却并未回消息,他知道当时是许寒上课的时间,没回是正常的。但是现在已经到了饭点,许寒怎么还不回消息呢?
许立秋心不在焉地用筷子戳戳碗里的米饭,想到他们现在隔着几十公里的距离,无法触手可及,顿时觉得眼前的美味佳肴变得索然无味。
他把吃剩的饭菜都放进冰箱里,然后舒舒服服地洗了个热水澡,滚到床上后百般无聊地“啊——”了几声,只有空荡荡的回音萦绕在头顶的天花板上,没有身边的许寒缠上来跟着他一起“啊——”。
有点不适应,尽管许寒才走了三天而已。
许立秋甩甩自己的头发,振作地爬起来查阅着A大的信息,以及从小镇到A市的所有交通路线。
他的面前摊着一本笔记本,左手不断在屏幕上划动着,右手握着水彩笔在纸上涂涂画画,随着密密麻麻的信息被记录在纸上,许立秋的心里猝然涌上一丝慌乱。
坐高铁要六个多小时才能到的A市,每日都是车水马龙、人声鼎沸的,四通八达的交通轨道像一张巨型的网将这座城市团团包围,而人数爆炸的市民就像这张网上爬行的蜘蛛,他们耐心又勇猛地为这座城织出更加天落底布的网,好让自己得到一寸喘息之地。
他正要进入这个大而陌生的城市。
许立秋停下笔,猛地把手机屏幕按灭,好像这样做了他就能不掉进那张网里,他就还能继续在这座悠闲和睦的小镇里生活下去。
“走出舒适圈”,这是一句勇敢的话,但对于十八年来从没踏出过小镇的许立秋来说,当中的恐慌远比期待来的强烈。
他向往的A市,没有家人,没有奶奶,没有许寒,没有糖糖和栗子,只有他自己一个人,如果他不拼搏,他就会从那张网里掉下来,落入虎视眈眈的敌人口中。
他从没觉得自己这么渺小过,即使他并没有和A市打过真正的照面,单单是阅读了一些信息他就有股胆战心惊的焦虑。
许立秋迷茫地低下头,望着自己光着的脚丫,竟不合时宜地想:要是许寒现在在这里,肯定会怪他又不听话,光着脚在地上乱跑。
“小寒……”
是他把许寒送去竞赛夏令营的,是他亲手把许寒推开,所以现在他也必须一个人面对即将到来的未知与挑战,这很公平。
就在他要整理思绪继续做准备工作时,黑屏的手机忽然亮起,“小寒”两个大字明晃晃地出现在屏幕上,伴随着微信独特的电话铃声。
许立秋立刻接起:“小寒?你去哪里了?怎么一下午都不接电话?”
尽管他想用矜持的关心掩盖心中的急切,但他说话语气间却是无意识的依赖,拖泥带水的撒娇还有一丝无助的委屈,像强忍着瞌睡等着心上人回家,娇嗔又软绵。
那边的许寒瞬间放柔了声音,解释道:“忘记给手机充电了,刚刚才充上电,看见你给我发消息立马打给你了,你收到A大录取通知书了,是吗?”
“对,今天下午刚刚到的。”
“恭喜,我就知道我哥一定能考上A大。”
视频那边的许寒显然是刚从自习室回到酒店,脸上有一丝疲倦,但还是强打起精神和许立秋说话。他和许立秋说今天上课的内容很简单,就是作业很多,全国各个高中来了不少人,自习室总是被占满,他只能早点过去,有时晚饭都顾不上吃。
许立秋很认真地听他说着,手臂环抱着膝盖,小狗眼湿漉漉的,惹人怜爱。
三天没见着他的许寒心里有些发痒,兴许是白天的压力太大,加上他对许立秋的思念一同搅和在一起,让许寒禁不住起了些放肆的想法。
许寒状若似无道:“我室友每天晚上睡觉都说梦话,太吵人了。”
许立秋笑道:“说梦话不是很有意思嘛,我好想听听他都说了些什么。”
“你睡觉的时候也说过梦话,你不知道吗?”
“我什么时候说过梦话了?我睡觉可安静了。”
“你睡觉安不安静我还不知道吗?”许寒扬起一边的嘴角,盯着许立秋薄红的脸告诉他:
“你不仅说过梦话,你还在梦里哭过,要不是我半夜爬起来一直哄你,你的枕头都能给你哭湿。”
“我怎么不知道……”
“你怎么可能知道,你每次哭完就不管了,睡得还比之前更沉。”
许立秋反驳道:“怎么可能呢,我睡觉都很轻的,一点点声音我都会被吵醒的。”
许寒笑着:“可能在我怀里的时候你睡得比较香吧。”
触及到敏感话题,许立秋像被碰到尾巴的兔子,把自己的身子缩成一团,唯唯诺诺地小声生着气,对许寒打破他们现在平衡的关系感到慌张:“你,你不要突然间说这个……对了,你晚上吃了没?吃饱了吗?”
生硬的转移话题让许寒嘴角的那一点笑容瞬间消失殆尽,他闷闷道:“没有,酒店的饭不好吃。”
“你看吧,我说要给你买点吃的你还不要,晚上饿肚子了怎么办?”
“忍着。”
许寒伸了个懒腰,想起今天的日期,问他:“通知书上有没有说什么时候开学?”
“说八月二十三号就要去学校报道,八月二十四开始军训,军训七天后统一开学。”
“那你自己要把去A大的路线图提前做好,还有开学需要买什么东西,叫奶奶陪你一起去买。”
提起“A大”,许立秋便不禁回忆起刚刚涌上心头的恐惧,他答应着:“我已经在做了,刚刚把交通都查好了。”
“那就好,”许寒趴在桌子上,凝视着屏幕那头的许立秋翘起的头发,开口似是聊天,但更多的却像自言自语:“我知道你一直想离开家去远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