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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王府。

那里面每一寸每一物都有人精心打理着,干净敞亮得好似并非空锁十几载,连王府湖泊中的红白鲤鱼都将养得极美,颜色艳丽,体态“丰腴”。

圣人喜欢极了,常在廊下瞧着。

天子好似有什么心结,厌极了人贴身伺候,身旁寻常只容得下王貂寺一人。可自打到了王府中,连他也不要能得时时跟着了。

南地随比不上京城,可十二月的天仍旧是冷的,天子今日出来的匆忙,此刻叫风吹了一会儿,便有些难受,就撒了手心剩下的鱼食,裹了裹斗篷准备回去。

他独自神思散漫地一脚深,一脚浅地踏在雪中,叫一道轻浅的筝鸣惊了一跳。

那一道声虽然浅,却凌厉干净,功底深厚。

天子第一反应便是那些不入流的邀宠谄媚之事,当即是想发作的,可他脸色却是一变,不知想到了什么,抓起衣摆往声音来处毫无仪态地仓皇跑去。

那是门虚虚掩着的小阁,天子轻手轻脚地推了门,避开层层叠叠连绵不绝的帷幔。眉头却是越发紧皱,这楼里摆设精致,却闺意十足,应当是女儿家的住处。

圣人撩开最后一层纱帐,却只有一把琴空落落地留在那里。

他的失望显而易见,正要转身离开,却听见一声极其细微的布料摩擦之声。天子猛地三步并作两步,用力掀开纱帐。

他晚了一步,一道白色身影擦着绯红的帷幔一闪而过。

“给朕出来!”圣人喊了一声,疯了般的地穿梭在帷幔里搜寻。

天子习武,耳目聪明,可此刻却只能听见自己鼓动的心肺之声。

蓦地,他一个旋身,“嗤——”的一声扯落了自己身后五步开外的纱帐。

绛红的布料分明是很快地落了地,可在圣人的眼里,却像是庄严的揭幕,那抹深红一点点地剥离下去,露出了一张天子本来熟悉至极,此刻却觉得陌生得可怖的脸。

天子就这样僵立在原地,看着那张熟悉又陌生的脸。从眼角到眉梢一点点都没有变,甚至没有丝毫岁月的痕迹,就和十几年前天子见到的最后一面如出一辙。

可却又分分明明的不同,一边的眉自尾三分之一剔出一道空隙,双眼间的鼻梁上金饰横贯而过。圣人双眼一寸寸地描摹着细节。

“……你别哭啊。”

圣人一惊,才发觉脸上已然冰凉一片。

可那人好似全然不认得他一般,有些不知所措。

“阿篆……”

那人一抬头,发梢上的金铃叮当作响,“你认得本座?”

天子看着他一身异域打扮和那张熟悉的脸,一时间又不敢去认了。

那人却是揭了兜帽,抱臂自上而下地打量着他,“他们与本座说中原的皇帝借居此处,你就是?”

“不……”天子仰头看着他,半晌突然露出一个笑来,突兀至极地伸手去够,那人下意识地要避开,却不知处于什么原因任由天子的指腹触上了眉心,天子的指尖滑落半寸,叹息一般地问:“疼吗?”

这有什么好疼的,那人想,但是对面那人此刻眷恋的神情像是一张柔软细密地丝网,笼得他彻头彻尾,叫他什么也说不出来。

天子的指尖落在了他的唇瓣当中,他笑得天真而又开怀,“你答应过我的,要叫我章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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