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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他们所轻视的中原人,永远别无二致。
在被彻底拖入永不见天光的黑暗中的前一刻,赵篆勉力抬手推倒了身侧放着的烛台。
厚实的地毯一点即燃,耀目的火光冲天而起。他是在炙热耀眼的光明中阖眼的。
他是如老皇帝说得那一般心狠手辣的人。
小皇帝是最后一个说爱他的人了。
他说得那么真情实意,无论真假,残忍惯了的人要轻易许下诺言的人一辈子都记得,一辈子都忘不掉自己说出口了的三个字。
那时小王爷命人大费周章地把所有常用的器物都搬来了临徽楼里,连布置都是亲自挑选的。
叫小皇帝觉得开心极了,以为他彻底收了心,服了软,要长长久久地在这深宫里面,陪伴自己一辈子了。
但他低估了自己爱着的那个人的残忍。
他所爱的人根本就什么都不愿意留给他。
他所爱的人甚至恶毒至极地要他在空荡的、落不到实处的怀想里过完这一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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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 88
新帝远在昭陵,故而临徽楼出事的消息最先传到了除皇帝以外宫里最尊贵的朝安荣长公主的耳朵里。
她不敢置信,她扶着后腰,踉踉跄跄地就要往临徽楼去。
萧芃也不知道自己要过去干什么,她向来是一朵倚靠着他人的柔弱莬丝花。
——如今圣人不在,出事的是她的王爷,她拿不出主意来。
她在宫女们焦急地簇拥下看见一身红袍的陈川,一颗心落到了实处。
她眼前一黑安心地倒了下去。
萧芃再睁眼时,依然被安置在了床榻上,陈川立在床边看着她。
他不是内官,这是极为失礼的。
陈川见她醒了轻轻一笑,“殿下还不知吧,镇南王千岁薨了”
萧芃敏锐地觉察到他的恶意,有些瑟缩地看着他。
陈川看着她饶有趣味地问,“王妃娘娘知道,太后娘娘殉了先帝吗?”
萧芃瞪大眼睛,惊骇之下,高耸的腹部受到她起身动作的牵扯,撕心裂肺的绞痛自下腹不绝传来。
“姜黄!姜黄!来人!”她哑声呼喊。
“殿下不必喊了,你的宫女们一会儿就能进来——至于姜女官和太医就别想了,应当这一会儿都与陛下一道在临徽楼那儿呢。”
陈川看着萧芃娇美的面庞变得青白扭曲,豆大的汗珠自她的额角淌下面庞,脸上装饰的胭脂被汗水浸开,像鲜血一般蜿蜒流下,“——很痛吗?书暖当时应该也是这样疼的。”
萧芃疼得额角青筋暴起,她提着一口气,高高在上的公主哪里容得下奴婢在自己面前放肆,看去自己的狼狈呢,“滚出去!”
“书暖是谁本宫不认识……”
她的声音惊动了宫女,十余宫婢鱼贯而入,为首的一位看了眼陈川,面有踌躇。
这位陈大人,是新帝的近臣,自是有他在宫人面前的体面的。
陈川冷冷地扫了一眼那宫女,“外头侯着,陛下有话交代,是你能听的吗?”
那宫女看了眼萧芃,陈川补充道:“臣把话说完便走。”
萧芃不再开口,算是默许了。
她的嘴唇已然灰白了下去,她清晰地感觉到源源不断的温热液体自双腿间流出。
“绝望吗?臣的妻子当时也是那样的绝望。”
“臣不杀你,且看王妃娘娘自己的运道了。”
陈川说完便转身离开了。
他仍旧是当年她见到时那样文秀内敛的样貌,但神色却依然截然不同了。
她看着陈川离开的背影,滑稽地觉出了几分熟悉,但她没有力气再想了,她倒在柔软地床铺上,看着宫女们乱中有序地准备着生产所需的东西。
那打头的宫女伏在床便,细细与她交代:“太医已然派人去请了,姜女官也派人去寻了。娘娘如今莫要多思虑了,娘娘福大命大,定能平安的。”
这是她生前所听到的最后一句话了。
萧芃哪里福大命大呢,她才十六岁。
她不过是空有高贵躯壳,却依靠着他人才能活下来的柔软藤蔓,一个不经意被人忘却,就那样轻率而潦草地,且过早地为自己无知而至的残忍付出了过重的代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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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 89
出乎所有人的意料,圣人冷静至极地收拾完了临徽楼的残局,而后在含元殿迎来了一个温热柔软又脆弱的生命和他胞妹的死讯。
圣人亲自抱着那个孩子,沉默了许久,吩咐了两件事。
一是传皇后至含元殿。
二是陈川凌迟处死,近身侍奉的宫女除姜氏以外皆殉。
天子没那个耐心去听前因后果,他当然知道陈川不过是捅破了一个他久藏的真相,甚至没有阻止太医得了消息之后赶去。
可天子要一个除他以外的人,去为朝安荣公主的死负责。
更何况陈川怎么敢呢,一介寒门臣子,胆敢向天子的胞妹讨要公道,寻求复仇。
简直滑天下之大稽。
皇帝是容不得这样悖逆的心思出现的。
皇后孙绸依然是那样谦卑恭顺的模样,她看着圣人怀里的那个孩子,难得露出了惊讶失态地神情。
圣人甚至温和地对她笑了笑,“小公主得来不易,朕心里爱重至极。”
皇后试探道:“陛下想要封賜她的生母吗?如今陛下后宫空虚,这孩子又是第一个小公主,怎么样的位份都是使得的。”她尽量把话说得得体而周全。
圣人面无表情地看了她一眼,宣布,“这是皇后你的女儿,朕的嫡公主。”
皇后的脸色唰地变了,她嘴唇微颤,“臣妾……敢问陛下公主生母是何方女子。”
“你不必知道。”天子瞥了眼她。
皇后闻言,却是一正衣冠肃容敛袖,端端正正跪拜下来,“请恕臣妾做不到。”
天子慢行至她身边,脚尖距离她的发顶不过一寸,他说得居高临下,傲慢刻薄,“你不愿意,自有人愿意。”
皇后头也不抬,她有她世家女儿的骄傲,“那就请陛下择贤人。”
“谁是她的母后,谁就是朕的皇后。”天子l冷淡至极地说。
皇后却仍是跪着,她的声音铿锵有力,“请陛下废后。”
但她仍旧没能拦住天子的脚步,“陛下当真以为臣妾不知吗!”她扬声,“陛下与镇南王的那些苟且,朝安荣公主当真是血崩而亡,当真一尸两命了吗?”
“还是陛下您!有心去母留子呢?!”
天子的脚步终于停顿了一下,他扫过皇后描画仔细却依旧不美的面容,轻笑了一声像是觉得荒唐,“你疯了不成?”
“王栩!”
“老奴在。”
圣人散漫随意吩咐道:“晓谕后宫,皇后病了,让她在昭阳殿养病,无召不得外出。”
圣人从没带过孩子,却与那小小襁褓相处得极好,小公主至今没有取名,圣人亲自想了许多,又觉得都显不出她的贵重来。
王栩见他一门心思扑在孩子身上,好似当真忘却了赵篆的离去,不曾过分悲痛,心底是有些宽慰的。
——毕竟天子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