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难不成权倾朝野的镇南王府还护不住一个剔透的女儿家吗？

故而等到亲眼得见小姑娘了无生气的尸首被弃置在泥泞脏污的雨地上时，赵篆再没比这一刻更加清楚地意识到，小姑娘是被他们亲手害死的。

他们用养猫儿的方式养着女儿，再一个大意让她离了庇护…

赵篆的手上有很多很多的人命，多到他自己也记不清了，许多是不那么无辜的，

更多是为了所谓的大局不得不死的。

他做事向来干净果决、斩草除根，许多人不过因为一纸婚书或者一声爹爹就丢了性命。

可这些打动不了高高在上的世子殿下，一条条人命落在纸上，不过朱笔一圈轻轻松松就能定了生死的笔画罢了。

刀子不捅进自己身上是不知道痛的。

赵篆毫无血色的苍白面颊被雨水冲刷着，湿透了地发丝贴在白得吓人的肌肤上，他的脸色可怖，就像是一只生生爬上岸来找人索命的厉鬼。

他单膝跪往泞湿的地面，身上逶迤及地的白衣的下半早已被泥血、雨水染得不成样子。

赵篆轻轻松开紧握的掌心，微弱的金光腾飞而起，他掐出一个吊诡至极的手印，眼下蓦地浮起一个呈倒三角状的血纹。

那金光显示不情不愿地在半空抖动两下，赵篆低喝一声，才绕了两圈后没入许誉儿臂上已然泛白的伤口中。

淡金的纹路自创口始飞快地游走过少女的全身。

许誉儿失了生气的青白眼皮却在此刻微微抖了抖，竟是在下一刻缓缓睁了眼。

她眼中尚且留有临死前的惊慌和无措，却在看见形容狼狈的赵篆时蓦地落下泪来。

她被赵篆半抱在冰冷的怀里，小姑娘张了张口，呛咳出一口污血很快被雨水冲刷了下去。

“李岩…李岩叛了…”她纤细地手指无力地抓着赵篆湿透的衣袖，上气不接下气的勉力说到。

赵篆的瞳孔猛然进缩，全身的热血都在这一瞬被从天灵盖生生抽离，措手不及地巨大惊愕几乎在这一刹那就要盖过那灭顶的悲伤，却又很快被自那具冰冷身躯而来地连绵钝痛覆盖了过去。

赵篆无言地听她勉力说出最关键的话语。

为什么到这个时候，仍旧不说一说自己的不甘，不道一道自己的怨愤…

赵篆张了张口说不出话，只能僵直沉默地揽着小姑娘。

许誉儿清楚地感觉到表哥扶在自己后背的臂膀上难以自制的颤抖。

“对不起…表哥…我…骗了你…我太…害怕…害怕了…就告诉…了他…”她的眼泪一颗颗落下，每一颗都盈满了歉意。

“他…我看到他…的…他的密折…”许誉儿说到这儿已经话不成句，大股的污血自她口鼻溢出，又叫雨水转瞬冲刷干净。

她纤弱的指尖骤然发力，眼眸紧缩，大限将至…

“杀了…杀了李岩…”她的眼神仍旧是愧疚地，像是请求原谅自己濒死而生的自私。

“表哥…”

“…杀了李岩！”分明是虚弱极的声音，落到赵篆的耳中却像是万千厉鬼不甘的哭号。

“啪——”

那只青白腕子失去了指尖的力道，落到了地上，发出一声鱼身被丢于案板上的脆响。

越来越多的水珠落在小姑娘发灰的脸上，赵篆抖着手想要替她擦去，触手却不是想象中的冰冷，兀自带着一丝体温。

他这才惊觉自己早已泪流满面。

小姑娘的身躯轻极了，又冰又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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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誉儿…”

“誉儿——！”

身上骤然被一片阴翳笼罩，没了雨水的掺合，泪水地温度越发鲜明。

执伞的陆叁静默地站着。

巨大的、措手不及地悲伤像是一把利刃捅进赵篆的五脏六腑，并且冷漠地翻搅着，直把血肉缴成浆，逼得人生生呕出来。

赵篆因情绪带来的难以遏制的痛苦蜷起身子，脊背类似痉挛地颤抖着。

陆叁这才开口轻声道：“殿下，地上凉，姑娘是女儿家，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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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篆像是愣住了，半晌才一寸寸地回过头，定定看了陆叁一眼，“…对…你说得对…”

天下第二尊贵的臣子。

呼奴唤婢、喜洁成癖的世子殿下。

一身白袍叫污泥、鲜血、雨水染得已然看不出原来的颜色，怀里抱着他表妹同样狼狈沾满泥泞的尸身缓缓踉跄起身。

他向着八表同昏的来处，似孤家寡人蹒跚而行。

年光冉冉，世事悠悠。

23:08:57

Chapter 61

“殿下……”姜黄自行廊快步走来，她匆忙得了消息，来时手里尚且捧着尚未调弄完的鎏金香炉，约莫在二十步之外就见了世子殿下浑身脏污的侧影，见他怀里似乎抱着什么，步履飞快往正殿赶，便乖觉地住了口不再唤他。

姜黄只以为是私隐之事，使了个眼色令身后侍婢们速去准备伺候沐浴更衣，自己则碎步小跑地往前跟上。

赵篆步履虽快，却衣衫湿透、逶迤拖沓，姜黄提起裙摆碎步小跑着绕过回廊不一会儿便跟了上去。

她手里捧着香炉，微微垂首正要低声发问，赵篆怀里那一抹叫血渍污了的青并着一双脏污绣鞋却毫无征兆倏地闯进了她的视线。

“啪啦——”手中的香炉一声闷响落了地，细密至极、价值千金的香料沫子氤氲四溅。

姜黄仿若魂归天外般直愣愣地僵在原地。

“咕噜咕噜——”那香炉在青石砖地上滚了两圈待到撞上姜黄的裙角才晃动两下停了下来。

她娇美的五官就像是隆冬时节的湖面般一寸寸地冻了起来，而后被一把不可见地铁锤“哗啦——”一下击打得碎裂开来。

赵篆回首飞快瞥她一眼，便快步抱着许誉儿的尸身入了正殿，陆叁合掌轻拍，沉默地侍女们鱼贯上前，静默地一如既往要替姑娘更衣擦洗时。

姜黄僵立在正殿之外，像是画外人一般看着殿内无声地忙碌。

不是奉召入宫吗…

为何就带了姑娘的尸身回来…

她像是方方反应过来一般，踉跄几步飞奔入殿，跌跪在地奋力又失态地扯住赵篆已然叫血渍浆硬的袖口下摆。

她此刻体面全无，啼哭哀嚎歇斯底里如闹市弃妇一般，“殿下！！！”

赵篆的外衫叫她这么一扯自肩上落下一半，露出里头湿漉漉贴在肩背的里衣。

那里衣是稀有昂贵地绢丝所制，此刻湿漉漉的贴在肌肤上，极薄的一层，隐隐约约就印出了他肩背上大片诡谲冗密的大片图腾。

赵篆下意识地就眉尾一抬，就要发作却又生生忍住，一手拢回外衣，沉声低喝，“姜黄！”

姜黄一惊，一寸寸松开指尖，她缓缓抬头，双眼无神空洞，脸上血色褪尽，喃喃问：“殿下能救…姑娘对吗？！”

“求殿下救救姑娘！！”

“奴求殿下救救姑娘！！！”

我只想她活着……

是谁行凶，所为何事我统统不想知道……

我只想……姑娘能活过来……

赵篆的脸色冷漠至极，他居高临下的垂下眼尾，浓密的眼睫压住了眼瞳中的情绪，只剩下一大片浓黑阴翳，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