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7.炸了
糅合了麝香和香根草气息的木质调香水,却有着些微辛辣的后调,让人联想起海滨旅馆的灯光下,杯中摇晃的朗姆酒。
安笙几乎立刻认出了来人是谁,身体也相应地放松下来。
在床上亲密相融过的男女,总是对对方的气息有着微妙感应的。
即使对象是某个在结识了安笙之后,忽然多了叁天两头更换香水这个爱好的某位大导演。
褚婪总是喜欢在两人云雨方歇后,从背后将赤裸的情人拥入怀中,探过头来用双唇亲昵又似乎夹带几丝温柔地,缓慢地摩挲安笙的侧脸和颈项,像一个罹患了皮肤饥渴症的大号树獭。
而当安笙问出“你又换香水了”这句话时,褚婪便会像被家长发现了自己考的100分试卷似的,假惺惺地清咳一声,然后装作混不在意地问她,和上一款相比,哪种味道更喜欢一点。
然后便会暗戳戳地,将安笙的答案用上好长一段时间。
她有时候会怀疑,褚婪是看透了她喜新厌旧的渣女本质,不然怎么会在她问他频繁更换香水的原因时,眨眨眼跟她说“保持新鲜感”。
而此刻,意识到安笙已经认出自己来的褚婪,索性用那只捂住她唇的大手,一把掐住下巴将那张小脸往侧边一扭,便低头狠狠吻了上去。
如狼似虎的气势之下,安笙一开始还踮脚试图迎合,不一会儿,早在片场遭受过一番蹂躏的红唇,便被男人毫不怜惜地吮咬和撕扯,给弄得微微刺痛起来。
虽然安笙的身体有部分痛感会转变为快感,并不会多难受,但她此刻已经被吻得有些腿软,生怕这样下去,就没办法走回还有一段距离的房间了。
安笙作势挣扎,想让褚婪明白自己想要暂停的意思,没想到对方只是稍稍停顿了一下,便变本加厉。
安笙几乎要以为自己整个人都要被吞下去了,好不容易揪住男人大开的衬衫,才将将稳住身体。最后用尽全身力气咬了男人的唇瓣一口,才终于如愿以偿地被放开。
“嘶——”男人倒吸一口气,条件反射地退开一点。她这一口可比片场咬宴纪和的时候重多了,褚婪的下唇直接见了血。
褚婪一手拇指轻轻揩去唇上血迹,漫不经心地看了眼,忽然低低地笑了。
他一双燃着汹涌火光的狭长眼眸,定定地注视着尤在喘息的安笙,深沉浓重的暗色,只在他被安笙撩拨得极狠了的时候,才出现过,又似乎不只是欲望,还包含了别的什么。
“怎么?别人能亲,我不能亲?”
褚婪一改在微信上撒娇卖痴的模样,一把掐住少女的下巴,将人扯成被迫仰头的姿势,居高临下地盯着那张被他吻得酡红,眼里都蒙上一层雾气的小脸,冷笑一声。
他故意低头,保持着稍近一点便会唇瓣相触的距离,喷薄在少女唇上的话语里,饱含满满的恶意:“宴纪和知道你被我吻得站都站不住吗,嗯?在你跟他滚作一团,难舍难分的时候?”
安笙这会儿也缓过来了一点,终于有了力气,闻言也不怒,反而抬手就着这个吃力的姿势,轻轻抚上男人的侧脸。
明明她才是被钳制的那只羔羊,但她只是微微一笑,便没有人会怀疑,她才是那个执掌一切的主宰者。
“你在吃醋吗?”安笙笑,手指模仿在片场的动作,轻弹着划过男人的侧脸和颈项,低声诱语道,“我这样摸过他呢,你要不要——我也这样摸摸你?”
褚婪被她的指尖一碰,立刻像被刺到似的,一把握住了安笙的柔荑,讽笑道:“开什么玩笑?我会吃醋?你又不是我的……”
说着,又生硬地将话头一转,语气中的恶意却半分不减。他另一只大手往下一探,立刻不出所料般地“呵”了一声,强自辩驳道:
“我只是,太熟悉你这具浪荡的身体罢了。被我吻了一下,就泛滥成这个样子,”他重又凑近她耳边,哑声嘲讽,“你不会连拍戏的时候,都能湿吧?”
谁料安笙闻言,居然欣慰似的微笑着,用小指挠了挠他的下巴,应道:“对呀,你可真是了解我,跟宴老师接吻的时候,我可比现在……”
岂知她话刚说到一半,褚婪便将握着的手一扔,话也不留一句,气哼哼地转身就走。
安笙就势往墙上一靠,对着男人的背影扬了扬眉。
情场浪子?就这?
没劲。
之前不装得挺好的嘛,现在看来,怕不是没谈过恋爱吧?怎么一点就炸?
其实安笙还真说对了,褚婪这人,还真就,没正经谈过“恋爱”。
168.爱情
褚婪确实有过不少女人,其中也不乏讨了他几分欢心,得了“女朋友”的名分的。但要说他对里面的谁,打心眼里动过真感情,却是从始至终没有的。
跟安笙不欢而散,褚婪回到房间冷静下来之后,就不得不承认,在这事上,安笙还真一点问题都没有。完全是自己一时气血上头,又拎不清了。
但想明白归想明白,褚婪心口却始终憋着一股气似的,吐不出也咽不下,生生把人硌的难受。
于是在自己的损友例行公事地打来电话,问他要不要去夜店放松时,在跟安笙认识后一直是将这些人随口打发了的褚婪,这次一反常态地,答应了。
而随后几天,褚婪在正常工作之外,一连几日都吆喝着从前的那群纨绔朋友,去夜店开趴。
他去了倒也不玩什么乱七八糟的,就是喝酒。
那群人里有几个跟他混得格外熟的,都跟娱乐圈有些千丝万缕的联系,见他一反常态地连靠过去的小姐,都不耐烦地给推了。这才互相使了个眼色,最后选出个出头鸟来。
“褚哥你这情况不对啊,好好地来夜店不寻欢作乐,喝什么闷酒啊?听说你最近在拍一档选秀综艺,是出什么问题了不成?”说着又自顾自嘀咕,“不应该不应该~那种小场面对咱褚导,不得是小菜一碟嘛……”
谁料他这话一出,那边的褚婪倒是真停下了杯子,却瞧了他一眼,问出一句风马牛不相及的话来:“东子,你交过女朋友没?”灌一口酒,又加了一句,“我说的是,正儿八经谈的那种。”
一帮人一听这话可就不困了,立刻几个人凑过去捣了捣褚婪胳膊,挤眉弄眼道:“哟~褚哥你这明显有情况啊~”
褚婪皱起眉头,作势要一脚去踹那说话人的屁股,被躲了开来,才一手不耐烦地将领口又扯开几颗扣子,“到底交没交过?”
“你还不了解我吗?我哪能啊?不过这事你可以问李浩,他当初跟他那初恋,那可是一个如胶似漆,啧啧啧~”
褚婪看向李浩:“就是……”他抿抿唇,眉头皱得更紧了,“要是真心喜欢上一个女孩,是什么感觉?”
谁知还没等李浩说话,人群便不约而同地倒抽了一口气,似乎不相信这是褚婪能问出来的话。
隐约还听到一个人嘀嘀咕咕:“卧槽,浪子领头人什么时候变成纯爱战士了?”
褚婪半点没留情,一脚蹬得那人椅子嘎吱一声。
而李浩此时,也似乎获得了一点褚婪确实问出了这种惊悚问题的真实感,反应过来。
他先是苦笑了一声,眉目间流露出某种怅然之态,侧头跟酒保要了一杯酒,一口进去,这才笑着回道:
“还能是什么感觉?吃饭会想她,睡觉会想她,遇到有趣的事情第一时间想的还是分享给她看,见她跟别的男人稍微走近点就疑神疑鬼,最后——”他举杯,将剩下的酒液一口气灌进去,惨笑着叹了口气,“最后就这么把人作没了呗。”
“噫——肉麻死吧你就……”刚开始狐朋狗友们还抱怨几句,但听到后来,却都讷讷无言了。
这群富家少爷能玩到一起,自然个个都是万花丛中过的主儿,但像褚婪这样,从始至终都只做爱不谈情的实在是少数。大部分人都被李浩勾起了几分伤情,气氛一时之间有些低迷。
但没多久,李浩就似乎从情绪中恢复过来了,他拍了拍褚婪的肩膀,调笑道:“爱情这东西,咱们啊,能不碰还是不碰,忒麻烦一玩意儿~这可是吃尽了爱情的苦的兄弟我的金玉良言。”
而褚婪,在听他描述的过程中,原本紧张的脸色也在一点点放晴,直到听到那句“疑神疑鬼”才又露出几分犹疑的神色,但并没太过在意。
这么多条他也只跟最后一条稍微贴近一些,总不能真跟那小姑娘上了几次床,就爱上人家了,又不是十七八岁的毛头小子。
想着,他也便再次轻松惬意起来,招呼一帮人玩起游戏,等被问起他具体什么情况时,才漫不经心地掸了掸烟灰,将手里的牌抽出两张一甩,随意道:“没什么,就最近遇到个小女孩,挺合心意的。”
“床伴?”
褚婪挑眉看着那人笑:“不然呢?我还得给你表演个从告白到牵手一条龙?”
“那还不是你刚刚忽然跟被附身了似的,问那种酸倒牙的问题。”
褚婪闻言,稍显烦躁地啧了一声。半晌吐了口烟,用只能被一个人听见的音量,思忖道:“大概是人对于过分漂亮的东西,都会有的独占欲吧。”
169.忙碌
在拍摄的空隙,安笙也没放松对于自己演技的磨练,毕竟手上有从系统商城斥巨资兑换来的,能改变时间流速的道具,放着不用着实有些可惜。
联想起神话里“天上一日地下一年”的说法,安笙觉得这道具颇有些异曲同工,索性就舍了原先那晦涩的名字,随口叫它“小天庭”
但小天庭功能逆天,每次开启耗费的积分也是天文数字,因此安笙每天片场收工后,都会抓紧时间开直播。而事实证明,只要颜值够能打,无论她直播做什么,不仅都会有人看,而且一段时间以来,人气更是一路飙升。
近几天《演员计划》开启录制之后,不少从网上看到宣传的人,重又扒出了第一季的节目来看。这一看就有不少人发现了安笙这个小小年纪,名不见经传,却无论是容色还是演技,都在一众选手里鹤立鸡群的宝藏。
一群窥屏选手纷纷嗷嗷叫着,也不潜水了,如饥似渴地挖出了安笙此时还没多大规模的话题圈和粉丝群,又一路顺着网线摸到了猫扑的直播间。
此刻安笙刚做好卸妆和皮肤护理,一张小脸水润润地还泛着粉,为了方便接下来的压腿拉伸,头发都被毛绒绒的发带固定到头顶,明明是最容易拉低颜值的造型,脸上更是什么妆都没化,偏偏一群观众看得津津有味,彩虹屁一波波地往安笙那张天生丽质的小脸上吹。
因为进了组,安笙近期的舞蹈课也暂时停了,也只能每天例行地巩固一下身体柔韧度和肌肉记忆,此刻因为动作,有些微微地喘,根本顾不上去看一旁的屏幕。
似乎是早就熟悉了安笙近来的直播模式,直播间的粉丝们半点不觉得被冷落,反而弹幕和评论刷得飞起,就盼着等会儿被翻牌。
[虫儿飞:嗷嗷嗷今天又是沉迷笙笙盛世美颜的一天,我好了!瘫~]
[喵喵不吃鱼:为了主播把第一季演员计划都补完了,结果有小安笙的镜头居然只有那么点儿?不够看啊啊啊啊!节目组到底识不识货啊?但凡给小仙女镜头再多点,收视率准能翻一翻]
[麋鹿迷路:为了主播追的节目加一!第二季到底啥时候播啊?听说笙笙就在节目组吧,居然一点消息都不透露哭哭,想看小仙女演技炸裂carry全场]
[罗马之子:肯定有保密协议的,忙着录节目还不忘直播,已经够宠粉了好吗?心疼笙笙一会儿还要熬夜看剧本]
[楼上是我老婆:新来的,不懂就问,主播是舞蹈演员吗?拉伸动作好专业的样子]
此刻,安笙也终于告一段落,坐回了屏幕前,抿了一小口水,往上翻了翻弹幕,忽然眯眼甜甜笑起来。
“关于节目的事,暂时还都是秘密哦~等播出的时候一定要来看呀,保证不会让你们失望的~”
“唔……不是舞蹈演员啦,不过有在学习舞蹈,当然目前的话,还是要向着成为演员的目标努力!下次有机会再跳给你们看吧~今天有点累了,为了不熬夜,得抓紧时间再温习下剧本才行。”
不少观众也是猫扑直播的常客,听她说起跳舞,也只以为是像其他颜值主播那样的跳法,表达了期待之情后,也没多想。
见镜头里的少女真的翻出一沓纸翻动起来,观众都纷纷乖巧地安顿下来,静静地陪着安笙。
因为角度关系,观众根本看不见纸上内容,只能见到少女白皙如玉的侧脸,还有间或随着思考微微抿起的红润樱唇,连同偶尔听到的,笔尖与纸张摩擦的沙沙声。
弹幕一时间稀疏下来,但除了安笙刚低头那会儿走了一波人之外,剩下的人几乎不约而同地选择留在了直播间,直到安笙一个多小时后合上剧本抬起头,弹幕才重新热闹起来。
[抹茶控:我怀疑我关注的到底是颜值主播,还是学习主播……]
[碎碎念的阿木:加一,不说了我忽然想起我作业还没写完,连忙成这样的主播都不忘学习,我还有什么理由不交作业!]
[啵唧一口:泪目了家人们!我居然这还是第一次在猫扑看到这么正能量的直播,明明可以靠脸吃饭,偏偏要靠才华,就冲这份敬业态度,主播不c位出道很难收场呜呜……]
而收拾好一切的安笙,也毫不忌讳地小小打了个哈欠,跟观众们互道晚安。
而在一排齐刷刷的[晚安]里,安笙一眼看见了字体格外醒目的一行:
[W:早点休息]
170.陌路
再看直播间记录,安笙这才发现,W居然在她开播没多久的时候就进来了,只是一直没说话,才没什么存在感。
说起来,这人似乎在她最近直播的时候都有在,只是基本不怎么说话,。上次两人有交流,还是在安笙被油腻男欺负的时候。
想到一会儿还有的忙,安笙眉眼弯弯,朝着镜头挥挥手:“嗯~我去休息啦~大家晚安呀。”
然后就关掉直播,眼都不眨地说一套做一套,进了她的小天庭。
反正里面时间还长得很,可以先把今天没弄懂的东西,再查查资料研究一下,到时候再休息不迟。
这段时间以来,安笙从完全依赖自己的演戏天赋的直觉型演员,渐渐在自己的经验基础上,开始融合了一些体验派的思路进去。凭自身感觉是向前跨了一大步的,就差一个实践机会了。
而没多久,这个实践机会就来了。
不同于之前的初遇场景,只需展现少女式的天真烂漫,《青蛇》在之后还有一段重头戏,也是小青和法海重逢后的对手戏,是很需要演员琢磨一番角色的内心感情的。
此时的法海,已经不是当年懵懂的金山寺小沙弥了。他在这妖魔乱世的世道里,已着布袜青屐丈量过万里山河,阅遍了流离失所的百姓脸上,那对异种的痛恨与绝望,握着锡杖的手,也在一次次鲜血的浸染下,从迟疑颤抖,变得坚定而决绝。
再回到金山寺时,他眉宇间的最后一丝稚嫩与怯懦,都被时光磋磨而去。
只有在他望向为妖孽所害者,悲天悯人的目光中,寺里的小和尚们才能窥见一丝柔软。
小和尚们会想,啊,原来这样不苟言笑,正容亢色的师叔,也跟我们一样,是个凡人呐。
没人再问起,法海当年为何立志出走数载。于是也就无人会知晓,他遍寻不到的,是什么。
甚至连法海自己,都忘了。
是忘了罢。可那日金山寺的山门前,他怎么会在看到她的第一眼,就认出她来了呢?
她一点都没变,还是一身青色纱衣,行走间袅袅娜娜。只是眉目间一点少女的稚拙,被替以靡艳入骨的魅色。
她大概是没认出他的。
她蛾眉冷竖。
她喊他“秃驴”。
……
就这一小段青蛇去金山寺索要被收走的白素贞,从而与青年法海再遇的戏,明明台词都没有几句,却被宴纪和演得入木叁分。
单是隔着人群相望的这一个眼神,他甚至未发一言,却让现场好几个女性工作人员,一瞬间红了眼眶。
安笙甚至听到,一个场记小姐姐小声跟人说:“要是现实中有人用这种眼神看我,那我一定会不可自拔地爱上他。”
“也幸亏宴影帝是个正经人,拿这撩人不得一撩一个准啊?”
作为近距离接触的第一人,安笙当然是对这份功力感触最深的。
那是一种什么样的眼神呢?
明明动了,动得也太多了,却要忍。
好比一个饿了半月的人,一朝面对满桌珍馐,却忽然不敢狼吞虎咽了。
他吃得斯斯文文的,连手抖,也抖得斯斯文文。
好像只有这样,才显得稍微不那么狼狈。
这会儿,她正站在宴纪和旁边,便借着递东西的工夫,打趣似的揶揄道:“幸亏这场一条过,不然再被宴老师多看一会儿,我怕是要假戏真做了。”
这话足够隐晦,又半点不沾情爱字眼,真要掰扯起来,也完全可以视为对对方演技的膜拜。
而宴纪和闻言,却并没有如安笙预料的那般,礼貌地敷衍而过,或者商业互吹一波,以表明要跟她保持距离的立场。相反的,他愣了一会儿,又深深看了安笙一眼,才意味不明地说了句:“但安小姐,演戏是演戏,生活是生活。”
他好像只是在针对“假戏真做”发表见解,但安笙觉得联系对方看自己的那一眼,这句话又似乎别有深意。
然而不等安笙多想,戏便接着开拍了。
这段算是两人交锋的高潮部分。
小青打不过法海,又想救姐姐。
也好在她古灵精怪,一向鬼点子不少。见法海自始至终都没有把自己一并收了的架势,再得知姐姐只是被压在塔下,至今安好,便索性赖在了金山寺,各种捣乱使计,试图曲线救国。
然而无论是法海还是小青,都算漏了一点。
那就是,情之一字,最不可控。
不知所起何处,但等到局中之人有所察觉之时,往往已经蔓延无际,再难拔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