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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的位置,他的后背隐隐作痛,耳朵似乎还能听见程俨渗着恨意的一字一句。那些字句渐渐地与小时候父母的羞辱重叠起来,在他脑子里天昏地暗地搅,明明窗还开着,额头却冒出一层薄汗。他忍无可忍把脑袋撞向沙发,肉体上的疼痛暂时减缓了精神上的撕扯感,他在这脏乱的客厅里求得了一时的安稳。
一些呼呼的风声,把他的冷汗一点一点地吹干了。
他像是恢复了行动的意识,有些僵硬地站起来。那管软膏静静地躺在桌子上,他拿起来,面无表情地看了数秒,而后随手一抛,软膏便准确地被投进了垃圾桶。那些曾经以为会留在心里一辈子的对程俨的愧疚,似乎也随着这个简单的抛物线,一同被丢弃了。
总裁办公室里静谧非常,只余倾耳细听才能察觉的笔尖摩擦纸张的白噪音。程俨的情绪素不外露,但跟在他身旁多年的助理,依然能在细枝末节处咂摸出那些没那么常态的地方。例如老板最近一周的咖啡摄入量明显增多,又例如他的工作效率似乎有那么一点点的下降。作为一个敬业且严谨的助理,他在汇报完例行日程后,斗胆猜测自己或许可以主动报告某些老板忙到可能忘在脑后的事:
“冯先生那边……”
这话头刚起,程俨立马皱起了眉,干巴巴光秃秃地丢出一句:
“没死不用提。”
助理顿了半秒,点点头,想到冯岐只是住了个院,远没有达到老板“要死”的标准,收了妄测圣意的心思,顺便轻巧地带过了关于路易斯先生提出要求见面而他机智拒绝了的事情。程俨因为冯岐的事已经烦得不行,这会儿又听到前男友的名字,眉头皱得像条苦瓜。助理意会,又提起另一话头:
“老先生之前买下的那张照片您要亲自去接回来吗?”
他低头划拉着那天的行程空档,等待程俨的回复再填补上去。
程俨哪里都出色,就是非常可惜地没能继承自家老妈的文艺细胞。他从小就堪称是过量地接受了关于各种流派的美学逻辑和标准的教育,却也只是塑造了比一般人更好的审美层次,并不发自肺腑地热爱艺术。但他妈不一样,他觉得他妈和余霄是一个国度的,天然就具有海量的、敏锐的感知一切美好与衰败的神经元,是保不齐就能在下一秒被个什么东西震动到眼含热泪的神奇物种。
程老先生作为一名资深老婆奴,每年都花不少心思为爱妻搜罗世界各地能投其所好的艺术作品。今年他盯上的东西在国内,以示尊重,要派儿子把这礼物给亲自接回来。但程俨近日与程父交恶,生出了点叛逆心思,这事本不想亲自去办。但一句“不去了”在嘴里来回绕了几次,也不知是被什么绊住了似的,硬是没能说出口,最后十分凛然地问了一句,
“那天有别的安排吗?”
“可以没有。”
“……”你可真会说话。
助理不知是真傻还是假装,程俨当然倾向是后者,但他行事向来滴水不露,程俨挑不出错处。反正最后没有顺理成章的台阶,他也只能半推半就地按原计划去那记不清什么名字的展上拿照片。但这种文艺界的事情他参与得极少,只身一人总觉得底气不足,于是给余霄拨了一通电话。余霄最近专心玩微博卖货,没怎么主动烦程俨,猛然接到程俨的电话还挺惊讶,连起床气都自行压了下去,语气中尽是疑惑:
“是冯岐出什么事了?……”
“……”
程俨暗骂一句狗嘴里吐不出象牙,甚至不屑于针对这句话给予任何形式的回应,
“陪我去个影展。”
“?”那边停顿一秒,随即问道:
“冯岐的?”
“……”
程俨听出了余霄的声音应该是刚睡醒,原谅了他天马行空的瞎说,何况这好歹也是他对别人发出的邀请,态度不能表现得太差,因此他接连翻了两个白眼,这才抑制住骂余霄傻逼的冲动。那头的余霄见程俨没说话,自顾自道:
“不对,最近本市的影展……何大镛的吗?”
“你知道?”
“我X”
这什么语气?这什么态度?余霄一个鲤鱼打挺坐起来,气急败坏:
“我好歹也是个搞艺术的!工作也是跟艺术相关!你就这么看不起我!这展子你找别的野男人陪你看去吧!我不去!”
艺术家的尊严容不得半丝质疑和践踏!
“……”
程俨心说我但凡能找到别的野男人也不至于来找你了,但这种大实话必然不能让大傻子知道,于是依旧无言。两人好友多年,已然形成了一套相处模式。余霄知道这种时候,程俨不说话已经是在示弱了,他当然不可能奢望程俨还能真的给他道歉,这个人的道歉,估计连冯岐都捞不着。
想到这,他顿时觉得自己先行示好也不是那么难以接受的事,气定神闲地打探起八卦来:
“怎么?突然对摄影有兴趣?你这是要曲线救国?”
“不过小琪琪好像不是拍这种题材的,你这路子选得有点邪啊~”
程俨有些无奈的揉了揉眉心,还算温声地解释了他去影展的目的,不给对方再次嘲笑自己的机会,当机立断地挂了电话。
余霄看着已经退出通话界面的屏幕,小声嘟囔,“这脾气,该!”
28.相约看展
冯岐这段时间的遭遇当真算得上是喝凉水都塞牙,但大部分的事都是他自己招致的,也没法埋怨谁去,只好默默受着。眼下急事没有,杂事却一堆。
之前刚获奖时,挺多人七拐八绕的通过他周围的各路朋友想要联系他,可经过沈西河那件事后他就不太想接触了,再后来情势所迫地冷处理了一段时间,业内或许已经对他怀抱消极态度,这事估计就这么平平淡淡地过了。他原本很是看中这次机遇,但现下生活中出现了太多他自己无法把控的意外,他光是把自己的生活掰回正轨都觉得有些吃力,更别说花费更多的精力对自己的未知的事业发展做出如何具体的规划。他有些阿Q地安慰自己,历年获奖者,也不是每个人都因此一飞冲天,国外也有好几位大拿依旧是闲云野鹤式地拍,获奖对他之所以重要,说到底也只是因为他需要一个相对客观的肯定,至于能不能顺着这个契机去做更多的事,随缘便好。
而白一函是他的旧疾。狠药已然灌进肚子里去了,陈疮烂痣又有什么可怕的呢?只是治愈需要点时间罢了。说到底,这甚至都不关白一函什么事,他真正要面对的,其实是困在过去的那一个自己。
切切实实让他无法掌控却又没有办法逃避的,竟然是程俨。
他起初以为这是一辆慢速行驶的车,任何时候发现不对都可以踩刹车,可等到他想要停下来后才发现,坐在驾驶位的那个人,从来就不是他。
他不敢再妄自揣测程俨对他是什么态度,这个男人发起疯来的样子他已经见过,也尝过苦果,不敢奢望他对自己还存着任何情分的可能性。可是他的报复什么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