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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想从常德帝身上看到一丁半点儿前人的影子,却丝毫未见。
陆太师眼神中不免带上了些许的哀痛。
“遥想当年,先帝临终之时,叮嘱臣要为圣人守住大庆江山。”
“臣心中盼着大庆江山能永是太平盛世。”
“圣人自言年过半百,老臣斗胆言一句,臣比您年长快二十岁,耳顺之年,臣已老矣,不知何时便会长眠,前去侍奉先帝。”
“而今,圣人既愿山河安稳,臣便相信圣人心中能做出明智打算。”
陆太师话音落了,殿中静谧的仿佛连一根针落在地上都能被察觉。
仿佛今日原是一场君臣之间的闲谈,又好似是要将所有真心一概挑明。
那些伪善的平和,终于在今日被撕开,露出了其中沉积许久的猜忌。
“太师对大庆的心,朕自是明了。”
“只是太师心中定是明白,朕今日想请太师解惑,太师当初执意不肯将月婉嫁入东宫,到底是为何?”
陆太师心中失望更甚,常言道,三代而衰,多少显赫世家皆是一代不如一代,撑不起门楣,便断了传承。
大庆也会如此吗?
他缓缓开了口,“臣的确有私心。”
常德帝目光微敛,却还是透出了一丝锋芒。
“月婉只愿嫁给永安王,她自幼不曾任意妄为求过臣什么,只求了臣这一件事。”
“臣又如何不应?”
“臣不过是凡夫俗子,臣自然也有私心。”
他坦荡于人前。
常德帝目光动摇了一瞬。
“臣可否一问?”
“太师请讲。”
“圣人,您可有私心?”
不知过了多久,陆太师方才踏出了殿门,留下常德帝在书房独自沉思。
……
而今开春儿的天气里,还残留着一丝冬天的味道。
*
这是被关在殿中的第三日。
外头的一切纷扰都不曾传入其中。
李燕沉盯着自己的双腿,纱布已经换过三茬,痛意也逐渐消散,多了新肉长出的痒意,总会让人忍不住就想要去抓挠。
这种滋味,便比单纯的疼痛更让人百抓挠心。
他在忍耐着这种痒意。
也明白这种痒意代表的是新生。
殿门缓缓被人推开,穿着蓝衣的宫人提着饭菜走进来,“王爷。”
“您该用膳了。”
宫人手脚轻快的将饭菜摆在桌上,又手脚轻快的撤走未曾动过的早膳,而后便出了殿门。
那殿门没有关严实,只留了一丝缝透出了一点儿光。
第三天了,一切都已经准备就绪,他的父亲想必已经按捺不住,要来见他了。
*
这是宣和十八年的春天,万物复苏,去岁里的天灾人祸带来的伤痛,仿佛都因为春天的到来,而烟消云散。
弹劾朝中官员的折子犹如雪花翻飞一般,送到了常德帝眼皮子底下。
他随手翻过两封,顿觉怒火中烧。
诚如他一心念着要扶持心尖儿上的女人登上皇贵妃的位置,也不愿见着他所谓的太平盛世中,甚至就是他的眼皮子底下,能露出这么多肮脏事。
收受贿赂、结党营私、滥杀无辜……
这如何是盛世之态。
他怒不可遏扔了一个茶杯,不知碎在了何处,一声脆响,“宣大理寺少卿觐见!”
韩少卿不到两柱香的时间就入了殿内,“臣叩见圣人。”
常德帝冷脸将那一叠折子全都扔在韩少卿眼前,“这是怎么一回事?”
“好大的胆子,没有朕的命令,你如何敢擅自行事?”
‘谁给你的胆子!“
韩少卿一言不发,忍着常德帝的怒喝。
终于发泄了一通,常德帝怒气稍减,看他的臣子跪着,身姿却依旧挺拔,倒让他想起了一个人来。
*
华大夫端了今日该换的药膏,打那间被他辟出来暂为药房的屋中走出来,还未行到殿门前,便见一行身着玄黑衣袍的禁卫将他拦下,“圣人在此,你且速速离去。”
华大夫皱着眉头,却知晓此刻莽撞不得,忙带着药膏退后,终于禁卫收了刀,他方站在那处等着。
其实殿中的那位年轻人昨日同他说过,今日他要同他的父亲,这大庆江山的君主有一场谈话。自三日前被接近这深宫大院之后,除了他们二人,还有守在殿中的宫人,其余人等一概没有见着。
这宫里明明,还有那年轻人的骨肉至亲。
天家父子,果真是不比常人。
情如纸薄。
李燕沉靠坐在床榻,腿伤未愈,他想要起身是不能了,也只得以此狼狈身姿见过他的父亲。
他抬眼看向不远处的那道明黄色身影,“请圣人恕儿臣无状,不能同父皇行礼。”
常德帝是头一回见他如此模样。
常德帝甚至从未想过他这个儿子失了双腿之后,到底该如何活着。
大约是总归会有无数人伺候着衣食住行,又能有多不方便呢?
“罢了,你腿脚不便。”
李燕沉勾了勾嘴角,“谢圣人。”
他嘴角的笑意不曾散去,就像是寻常闲聊一般,徐徐开口,“您今日来,是终于想要儿臣的命了吗?”
69.第六十九章虽步履维艰,却终于是能站……
常德帝想都没想便怒喝:“朕何时说要杀了你!”
李燕沉无视了他的怒意,语气淡然,抬眼看向窗边,那里有一处小几,只摆了一只玉笛,玉笛是旧物,多年不用,光泽不再。
这是他母亲的旧物,跟随了他母亲多年,原是该那年下葬时陪葬入墓,可他藏了起来。这世上的人一旦离世,留下的痕迹便会越来越少。
“当年母后去世的时候,儿臣也想了很久,到底父皇为何要让她死。”
常德帝怒不可遏,“你说的是什么混账话!”
“朕与你母亲年少结发,相敬如宾。”
“朕为何要杀了她!”
李燕沉眼见着他的父亲越说越激动,就像是下一刻便会怒骂他不孝忤逆,大不敬。
他并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