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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孩子…孩子要出来了,你帮帮我——别的事,我们…我们以后再说好不好?”孙贺黎望着那鼓鼓的、下坠的肚子,眼里满是挣扎和痛苦,手指蜷曲着不敢去握吴有的手。
“孙总经理,小心别再被他骗了,”这时又听林迟突然说道,“我该说什么呢,吴大队长?其实这次你被我绑架,自始至终就不怕会出事,对吧?明明有这个芯片在,谁也动不了你一根指头,你为什么不说呢?你知道为了救你,孙总经理花了多少钱费了多少心思吗?”孙贺黎浑身一震,背脊寸寸僵硬。
“贺黎…别听他的……”吴有憋得脸色发青,仍然不肯死心。
他的力气正随着羊水流走,他又没有生产的经验,没有人帮他,他肯定生不下这个孩子,“求你了,帮帮我……”他或许是落泪了,孙贺黎手指动了动,像要来摸他的眼角,可到了半空又停住了。
最终他只听见孙贺黎轻飘飘的一句话。
“他说的…是不是真的?”问出口时,孙贺黎心如刀绞,他甚至不想听到吴有的答案,因他自己早就怀疑过410背后还有猫腻,否则当初孙老爷子不会极力阻拦他查下去,也不会费尽心机把吴有送到他身边。
而林迟口中的芯片……他捞起吴有的手腕,去看那里的伤疤。
吴有曾告诉他,那是执行任务时留下的旧伤。
“……这个真的是刀伤吗?还是你早有后招,根本就不在乎我来救你?”他虽这么问,心里却已经笃定了——芯片是真的,杜唯康语焉不详的、所谓只能用一次的密钥,就是用来读取这个芯片的。
“我不知道……”吴有反手握住孙贺黎的手,力道大得连指尖都陷进手掌里去,大喘着气,“不是……不是!”孙贺黎任他抓着,手心疼痛也很麻木,耳边似乎有警笛声传来,可他已经全不在乎。
他像活在真空里,脑子里渐渐晕开深深浅浅的血色,有林朝勤伤口上的血,有吴有腿间的血,还有林迟肩头的血;又像是悬浮在回忆里,一会儿看见林朝勤窝在他怀里说‘阿贺,谢谢你给我一个家’,一会儿是他抱着酒瓶在狼藉一片的公寓里边喝边哭,一会儿又是他自己拉起吴有的手说‘阿有,我早就不恨你了’……他脑子里昏昏沉沉的,脸色也不比躺在床上的吴有好多少,而吴有仍然盯着他,像濒死的人在看世间最后一点生的希望,口中不停地喃喃,“求你了,贺黎……你帮帮我,我疼…我好疼……”“帮你……那我呢…谁来帮我……”孙贺黎嘴巴开合,絮絮叨叨地,声音却极低,没有人听清他到底在说什么。
到这一刻,他终于看不懂、想不明白了。
他花了几年的时间才说服自己放下林朝勤,说服自己承认吴有是无罪的,也说服自己要好好补偿吴有,给他爱,给他家。
没人知道,在这场绑架里,为了救吴有,他甚至做好了要和董事会、和孙家对着干的打算,哪怕要他放弃被觊觎的一切,只要将来能和吴有长长久久,他也愿意。
可结果呢?结果现在告诉他,林朝勤的确是吴有的替罪羊,他们本可以有幸福的生活,他从一开始就没恨错人。
而他为了赎人已经放弃的和打算放弃的那些,对于吴有来说,本来也可有可无。
吴有声声喊着,要他帮帮他,那他孙贺黎呢?谁来帮他?帮他理清这几年的感情,告诉他,他的所作所为,并不是一场笑话?孙贺黎头皮一阵阵发麻,眼前出现斑斑驳驳的色块,几乎叫他站不稳。
“…阿贺,孩子……”吴有眼角源源不断崩出泪来,大颗大颗落在枕面。
他从没有这么害怕过,孙贺黎仿佛瞬间变回了几年前的模样,明明就站在他面前,却仿佛永远无法触及。
不,这会儿的孙贺黎更为可怕,他既不发火也不言语,像个完完全全的陌生人,不对他倾泻丝毫情绪。
腿间又有温热的液体流下来,肚子里一阵恐怖的翻转,有什么东西在他身下的出口顶撞着,他喉间一噎,近乎绝望地哀求,“不救我…也没关系,你救…救孩子……他出不来会、会死…我求你……”可没人来救他。
恍惚中,他的声音被突如其来的破门声淹没,一群穿着熟悉制服的人持着枪迅速涌进来,有条不紊地塞满房间的各个角落。
有两个一左一右,轻轻巧巧就拉走了木头人一般的孙贺黎。
他手指惶惶拼命想抓住什么,可衣角擦过他指尖,最终只留给他一片凉薄的空气。
吴有胸口大恸——孙贺黎走了,不救他,也不要孩子了。
他张了张嘴,连腹中尚未娩出的孩子都忘记,只觉得心口扩散开一阵强压,随着血液缓慢地碾进他的五脏六腑,如同凌迟。
那滋味不是酸楚不是苦涩甚至不是疼痛,是窒息。
“别急,别急!”混乱中,有人来扯他痉挛的手指,又把输氧管往他鼻子里送,大声叫喊,“呼吸呀吴先生!用鼻子吸气,嘴巴张开吐气!不能停在这个时候,孩子头都出来了!”吴有都听得见,可他做不到,他已经忘记了该怎么呼吸。
那人又来掰他的膝盖,把床摇起来,“你们站在这里干什么?他又不是犯人!120呢?为什么没有救护车!算了算了,你,还有你,过来搭把手!”于是有一个人按住了他没被锁住的右手,又一个人把他的腿架起绑在两侧护栏,还有人一会儿拿手肘来压他的肚子,一会儿又掐住他下巴让他张嘴。
而他已经没有知觉了,他看着这一群人闹哄哄地围着,只觉得又睏又累。
“别闭眼,吴有!你给我撑着!”那人按着他的肚子,急得快疯了,转头又喊,“120呢?为什么还不叫120?!他已经开始窒息了,真的会死的!孩子再不出来也要憋死了!”孩子?什么孩子?吴有抓住这个念头反应了两秒,困意褪去一些。
停滞的脑子一动起来,被掐断的疼痛便铺天盖地卷土重来,他艰难地呼出一口气,眼里恢复了几分清明——对,他的孩子。
那是个男孩儿,昨天他才刚刚知道。
他小小的,只在他怪异的身体里呆了七个月,还没出生,就被父亲抛弃了。
可他还活着,还在试图来到这个世上,他不能让他死在自己肚子里。
“对,对!就这么呼吸!吴先生,我们再坚持一次,马上就结束了!”最后一波疼痛来临时,吴有咬紧了口中软肉,眼睛一眨不眨,死死盯着天花板上白惨惨的日光灯,攒起身体里最后一点力气往身下推挤。
伴随着撕裂一般的剧痛,终于有什么东西失禁一样滑出了他的身体,他全身一松,瘫倒在床上,耳中只剩尖锐的轰鸣。
半分钟后,两声微弱的婴儿哭啼在房间里响起,嘤嘤呀呀,猫叫一般。
——TB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