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孩脸蛋上湿痕遍布,哭得脸蛋红眼睛肿的,两只手吃力地捂住右脚脚腕,像只瘸了腿的小猫咪。

题鹤一时连质问他为什么要躲在时简的房间里的话都忘了,迟疑地问他:“……你怎么了?”

小孩吸着鼻子,委屈地说:“……撞到伤口,好痛。”

“哪里?”题鹤拉开他的手,看向那条触目惊心的伤痕,似乎是被鞭打过。伤口已经结痂,中间却被什么东西撞破了,流出脓水和血水。

题鹤立即意识到是他推椅子的动作把小孩的伤口撞烂的,道,“对不起,我会帮你处理伤口。”

他学过一些医疗急救知识,也知道时简房间里放置的医药箱的具体位置。

小孩一条腿走不动路,题鹤费了好大功夫才把他从桌底下狭小的空间抱到椅子上,又找来棉签碘伏为他上药。

小孩的皮肤细嫩光滑,细看了却能瞧到许多并不起眼的疤。他的脚腕就这么一点,一只手都能握住,那条未痊愈的伤痕像缠在他脚腕的一条红色小蛇。

“是有人打你吗?”

“没、没有!”时栖不敢说出真相。爸爸妈妈不让他告诉其他人的,连哥哥都不行,“……我摔倒了。”

题鹤见他这条完全没有被处理过的伤疤,语气里带了些严肃,“受伤了要及时处理,不然就会留疤,会好得很慢。如果沾了水,还会很痒很疼。”

时栖似乎是想起伤口又疼又痒时难熬的滋味,哭丧着脸说:“可是,大家都不理我……”

“不会的。”时家这么多下人,面前这小孩就算只是某个保姆的孩子,受了伤,总会有人好心帮他。

不过……

题鹤抬眸,望向时栖那张与时简八分相似的脸蛋。

这是时简的弟弟。

“你是时栖?”他叫出小孩的名字,“你为什么要躲在这里?”

时栖弱弱地指了一下那张桌子。

题鹤过去,将那张被揉皱撕毁不成样子的小学生试卷拿起来。

“我考差了……”时栖看到这个就害怕得一哆嗦,“爸爸、爸爸妈妈,要罚我……”

他从书房里逃出来了,就躲在哥哥的房间里。他有时简房间的钥匙,时简的父母却没有。

题鹤没有往深了想,这个年纪的小孩考差了,父母总是要做出点惩罚,无非是抄书罚站之类。

他随口道:“要是不想让爸爸妈妈罚你,就考好一些。”

“不是的……”

时栖想说,自己已经很努力很努力了,可是他永远都做不到。

但是,这是第一次有人愿意亲自帮他处理伤口。往常若不是太过严重,一般都是他自己咬着牙笨拙地往身上涂药。

他已经深谙记好不记坏之道。他将题鹤那些显得并不理解他的话很快过滤干净,只剩下题鹤最开始说的那一句“对不起”,还有轻柔细致地用棉签将碘伏涂到他伤口各个地方的动作。

题鹤拧紧药瓶。他手上沾了点药液,就借了时简的浴室洗了手。

他出来之后,时栖鼓足勇气问他:“你叫什么呀?”

“题鹤。”

“哦……题鹤。”

题鹤帮他处理伤口,不过是因为自己先将人伤口撞坏。除此之外,他不太想管时简家里的事情,即便这小孩是时简天天挂在嘴边炫耀的弟弟。

他拎着盒子打算走,时栖却眼尖地瞧到他盒子里的食物。

咕噜咕噜的声音并不响亮,却足够让两个人都听到。时栖饿得都要眼花了,眼睛紧紧黏上瞧起来就让人食欲大增的酥饼,厚着脸皮问他,“我可以吃吗?”

题鹤想说,这本来就是你们家的东西。只要时栖愿意到厨房里,他吃满一肚子都不会被任何人打扰。

可他话到嘴边,又觉得没有说出口的必要。

时栖嘴馋得很。他认得出厨师姐姐做的玫瑰酥饼,但她们每次都好像将他忘了,留下给爸爸妈妈和哥哥的分量之后,剩下就全都让其他做事的人分光了。

他之前想要去问,那些厨师姐姐却不耐烦地把他轰出去,还说他是贪吃鬼。

题鹤转身回来,把酥饼盒放回时简的书桌上后,又准备走。

“那个……”时栖小声地叫住他,“题鹤,我以后还能见到你吗?”

题鹤之前不是没有来过时家。可他只模糊地记得时栖还是个小婴儿时的模样,脸蛋圆圆肉肉的,嫩得能掐出水来。

所以他之后再来,大概也是碰不到时栖的。

“我不知道。”

“那你告诉我你的电话号码,好不好?”

那时的人们还没有广泛使用微信QQ之类的通讯软件。时栖真的很害怕自己再也见不到他,急急补充道,“你下一次要是再想来找哥哥,就可以打电话给我,如果他不在,我告诉你,你就能少跑一趟……好不好呀?”

题鹤在他那个过时的按键手机上输入自己的电话号码。

时栖得寸进尺:“那如果,我受伤了,可不可以告诉你,让你过来帮帮我呀?”

题鹤已经心生厌烦情绪了。这小孩太过缠人,愈给他空间,他就愈要顺杆往上爬。

“好。”他应付地说,内心却没当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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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叔叔阿姨,让我把试卷拿给他们……”时栖呜呜地哭,“我英语考了八十分,考差了,他们笑我,爸爸妈妈不高兴,就打我……”

“我不要被打,我好痛,到哥哥那里躲起来……”

“你说会帮帮我的,可是我每次打电话你都在忙,不过只要听到你的声音我就很开心了,但最后、最后我打不通了……我去找你,你也不认识我……”

“你说,你是不是还在生我的气?是不是忘记交电话费了呀?你的手机是不是被偷了呀?为什么我打不通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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题鹤的电话卡是他亲手扔进垃圾桶的。

时栖总是会在不合时宜的时候打他的电话,例如深夜,例如集体会议的时候。他好像被人欺负得很惨,每次都哭得令人头疼,可当题鹤问他又做了什么事,他只说自己摔伤了。

题鹤每次都冷漠地告知他自己正在忙,他要是受伤了应该去找医生而不是找他。

时栖听了好多次他模板式的回答,却仍旧没有听出他的言外之意。他艰难地止住了使人心烦气躁的哭声,话语中却仍带了莫名其妙的委屈:“那你什么时候有空呀,我等会再打给你。”

最后一次和他通电话,题鹤甚至都没有听清楚他说了什么,果断地撂下一句,“以后别再来烦我了。”就挂了电话。

他心想,总算能够摆脱时栖无理取闹式的骚扰了。哪怕他只是个小孩子,也不是让自己无端容忍他的理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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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切都联系起来。

那些题鹤难以理解的,在时栖那本暗恋日记里毫无缘由就如此诚挚恳切的爱意,其实都是有依有据的。

只不过时栖一开始就错了。

他将题鹤想得太完美。他无数次地为自己对他表现出的躲避厌恶找借口,宛若在茫茫无尽的黑暗中捉住那一束光亮。在他的幻想中,有人会帮他,有人会爱他。

太迟了。

题鹤的爱太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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