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部忙给募兵造册、备饷征粮,工部准备攻城器具辎重,包括整修驰道,所有这一切经层层议事批复再报往兵部,兵部分派统筹各军,便又是件繁杂事项,其间还要被御史台各种参。

尚书六部忙得四脚朝天,向其他两省借调官吏,冯逸脑袋灵做事快笔头也勤,先被户部拉过去帮忙,等诸事转了一圈又回到兵部时,便又叫兵部给借调走,居然还有了个职,敕授职方司员外郎,正六品上衔,协掌天下地图及城隍镇戍、烽堠之数,辨邦图都鄙远近。冯逸哭笑不得地领了职,于从六品跳了两级到正六上,也算小发了笔战争财,自此每日去兵部当差,处理备战事宜。

二伐南诏,大祁欲征兵十万。

北方人风闻南诏为蛮荒之地、瘴气袭人,历来去者无还,青壮者纷纷逃避兵役。

杨相国自知剑南八万军士丧命于一伐南诏之中,剑南道无兵可发,便令于京洛一带强征百姓入伍,不从者铐送兵部征兵所,京畿要冲、王朝腹地,尽皆人心惶惶。街头道旁一时间俱是生离情景,时人有感于此,拟古乐府作诗一篇——“车辚辚马萧萧,行人弓箭各在腰。耶娘妻子走相送,尘埃不见咸阳桥。”

一首《兵车行》,由京洛传至大祁各地,却被那道巍峨宫墙阻挡在大明宫外。

第51章山雨(三)

五月初,南风吹至长安城。江淮正是梅子青黄,雨云似乎被风吹得过江而来,长安近日也淫雨霏霏。

秦飞羽一声清喝,背起冯逸似飞鸾泛月般飞檐走壁,不一会儿道:“到了。”冯逸从他背后探出头来,长安城南门大开,南门下被京城武卫用枪戟隔出一条通路,两侧则人头攒动,从城内往外延伸出去,左右望不到边。秦飞羽又在人家屋顶上跳来跳去,直寻到视野最开阔的一处,放他下来,两人手牵着手,踩在人家屋脊上向城外望去。

征人披甲持枪列于城郊,左右望不到边,好似一片巨大的黑云压在城外。

”那姓杨的在哪?”秦飞羽问。

冯逸手撘凉棚,望了半天,兴高采烈道:“那!那!看到了没!”

秦飞羽顺着他手指的方向望过去,只见杨沐一身雪亮盔甲站在前列,轻轻勒着缰绳,马旁挂着一杆银枪,胯下绝尘不耐地前后小踏几步,秦飞羽酸溜溜地说:”我穿甲比他好看,你没见过。”

冯逸捏着他手心,上下打量一番,歪头一笑:“你也好看。”

秦飞羽把他拉到怀里搂着,醋气翻天地说:”若不是念在那厮今日出征,昨夜我才不会让他。打回仗就要独占你一晚,忒无耻了。”

冯逸好笑道:“醋什么,他不是就要走了么。”

秦飞羽又高兴起来,握拳道:”只有咱俩,你是我的。”

太子一身黑衣衮冕,腰玄天子剑,头戴白珠九旒。先以大礼祝祷先祖,随后步出太庙,当阶于南。李宓一身文山甲胄,跪时铁甲哗啦作响。

李亨手持节钺,朗声道:“请将军承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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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宓单膝跪地,喝道:”谨诺!”又俯身一拜:“得圣上垂命,乃敢将!”

太子大声道:”与!”

李宓直起身,接过象征天子的节钺,俯身再拜:“臣奉!”

军阵里”咚咚”一通擂鼓,声声直击人心,隆隆好似破阵。

高台上主帅站起身,将节钺高高举起,一派傲然风采。

太子李亨已转立于东面,西向而揖,代天子祝道:“今拜尔为将,领我大祁兵锋,踏破南诏宵小,将上国兵威耀于边疆,成就千古功名!”

李宓回揖道:”报君黄金台上意,提携玉龙为君死!”

天际一声闷雷,一泼朝雨倾泻而下。秦飞羽撑开油伞,又用背给冯逸挡风。

李宓展开檄文黄绢,面向三军朗声诵读:

“想我神州万里,六合八荒,风华物茂,威加四海,举德齐天。我朝怀宽厚仁慈之心,对南疆蝼蚁小民恩礼有加。兵锋既盛,未思侵略,渊博文化,尽授予尔。遣使来祁,厚物为赐,自皮逻阁后,封王南诏,待若至亲,直如雄鹰于雏鸟,父兄于幼儿。恩礼如此,尔等可曾记之万一?”

雨越下越大,几成连珠之势,天幕好似被长枪刺出一道豁口,有万顷天河倾覆而下。

又一声惊雷炸响,高台上李宓的声音还在继续:

”非但受恩不报,反怀狼子野心。窥觑我朝沃土,长怀入寇之心。大祁盛世,武威镇妖,诸国降服,文翰惊神,光耀日月,四海归一,万邦朝贡。而今南诏叛我,久污中土,生民扰扰,故率群雄奋力廓清,志在逐蛮夷、除暴乱,使民皆得其所,雪中国之耻!”

秦飞羽直愣愣地望着主帅李宓,喃喃道:“大丈夫当如是……”

雨水落地,又似珠玉般弹跳四溅,脚下宛若聚起水泊。

有太监给太子撑起了油伞,台下战士自李宓以下尽皆沐浴在暴雨之中,满脸雨水,浑身湿透。

”如南诏小民,虽非华夏族类,然同生天地之间,有能知礼仪,愿为臣民者,视之一体。恩宽国主以下,罪止元恶之身。”

李宓翻身上马,再次高举节钺:

“一身祸福,介在毫芒;千古勋名,争在顷刻!”

主帅驭马于三军前奔一个来回:

”师不再举,时不再来。布告海内,咸使闻知!”

此时此刻,若按话本中惯常所述,当有三军齐喝“战!””战!”,千万人的声音磅礴雄浑,一如这漫天盖地的惊雷大雨一般。然而左右军士却被雨水淋得面色苍白,这些人本就不是自愿入伍,此时更是面露悲苦。这场声势浩大的誓师,军阵里应者寥寥。

李宓向太子遥遥一拱手,下了第一道帅令:“前队变后队,将士出征——!”

这群未经严格训练的士兵闹哄哄地变化队列,将官们的喝骂声此起彼伏,在倾盆大雨中显得尤其惨不忍睹。眼见大军开拔,两侧百姓忽然一阵骚动。

李宓自知兵部强征之事,此刻见军队颇有散乱迹象,唯恐变故忽生,在前方连声大喝:”列队!列队!”

城郊响起一阵悲凉歌声:“君不闻——!汉家山东二百州,千村万落生荆杞——”这歌声好似石破静潭,如水纹般在漫天大雨里漾开来,送行百姓挤满城郊,道旁油伞开了数以千万。

”边庭流血成海水,武皇开边意未已——”

千万声音汇集到一起,那歌声越来越响:“纵有健妇把锄犁,禾生陇亩无东西——”

大军未出长安,已然溃似散沙,士兵们嚎啕大哭。

杨沐似有所感,仿佛有道目光一直注视着自己,他控马转过头去。

长安城的雨水很少有这么大的,连檐闭幕,直如瓢泼。雨幕背后,秦飞羽撑着伞,冯逸站在高楼屋脊上冲他遥遥挥了挥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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