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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泣如诉的一曲毕,静默几秒,忽地人群掌声雷动,一个接一个自发性地起立,爆发出连绵不断的“bravo”,我终于借此机会猛地咳了出来。

掌声经久不息,直到指挥以及表演艺术家开始致谢辞才停。我看望着陆齐济将肩上的小提琴轻轻卸下,恍惚间联想到了其它。

不合时宜地说,这让我会想起以前看金庸时,那些江湖剑客总在追求的一种境界——“人剑合一”。

如果真有的话,那我今天算是见识到了什么叫做人琴合一。他与他的小提琴融为一体。那种亲密,是最知心的爱人也望尘莫及的。

我侧过头,越过彦良与Alice,目光锁定杨千瑞低垂着眼眸的侧脸。他没有跟大众一同鼓掌叫好,他落寞地望着前排的椅背。我想我能猜到他在想什么。

这和我曾经无数次的经历如出一辙。

仿佛有什么心电感应冥冥中将我们捆在一起,他转头撞上我探究、认同、怜惜的眼神,蓦地朝我苦涩一笑。

忽然这一刹那,我认出了他那双一直让我觉得似曾相识的双眼,很长一段时间经常出现在我梦中的双眼。

北京近郊有很多家马术俱乐部,我在其中一家,养过一匹白马。说养也不尽然合适,是我出钱,马场帮忙照看。说我也不合适,实则是我爸妈撒在我身上的红票绿票。

那是一匹英俊的白马,品种叫安达什么的来着,我给忘了,我忏悔。他的鬃毛又茂密又油亮,从后项如瀑布般披下来,比香波广告里加过特技的秀发还好看千万倍。

但他身上最好看的,无疑是他那双明亮的眼。

明明是浑身上下最黝黑的一处,黑得不搀一丝杂质的眼眶与眼珠,蒙蔽它的睫毛却是白的带着点淡淡的金。

如果你近距离亲手抚摸过那样一扇睫毛,如同刷子的刺硬整齐的睫毛,如同羽扇的柔软顺滑的睫毛,如同森林一般的睫毛。

却带有温度的睫毛,以及一双温柔的眼睛。

我和他的故事开始得稀松平常,我爸妈让我去学马术,我就去了。实操几节课下来,我没有喜欢上这项凌驾于其他物种之上颠簸的运动,但我喜欢上了马这种生物。

同时替他们哀伤。

我不精进的马术使我在一次放风训练中失足落马,摔断了腿,在医院打着石膏躺了一个月。这次小意外,教练口中很常见的不算什么事的偶然事件,却让我爸妈如临大敌,小题大做。

我被禁止再去马场,连带着那匹作为我十八岁生日礼物的白马也被转手卖人。他们虽然有钱,但一向不纵容奢侈挥霍,为无用的事物买单。

我闹了一次。当时我的教练对我说,马匹是需要被人骑驭的,他们需要奔跑,需要离开栅栏呼吸自由的风,如果我不能再踩着马镫翻身跨上他的背,就应该放手让他找到新的人。我信了这段话。

来年春天,我偷溜去马场探望。原来的教练辞职了,新的管事听到我提起那匹最漂亮的白马,他叹着气说了三个字——可惜啊。

我想象着他躺在马厩厚厚的稻草上,那样明亮的眼珠再也睁不开,永久地锁上,这世间再也没有什么能让他转悠着眼珠盯上一眼,蝴蝶或是胡萝卜都不能,心脏便抽抽地疼了起来,头也不回地跑了出去。

我从那以后懂得,越专业的人越不会告诉你真心话,他只选择性地挑对当下情况最有益的话说。

杨千瑞的那双眼很像我的小马驹,但一定不能落得和那一样的下场。

散场后,彦良提出一起去解决晚餐,杨千瑞遮遮掩掩地说有事就先走了。他总是来去如风,神秘自由。

也好吧,这样是最好的。

第15章

四月中,我去看了《美国精神病人》。很巧,又遇上了那个Joe,他朝我嗨了一声,未等我开口,径自坐到我旁边,打了我个措手不及。

我扫视他上下,还好他没有端着可乐或者爆米花,我讨厌那些声音。嘬吸管使劲哧溜,嘎吱嘎吱嚼爆米花,最噩梦的是一个没拿稳将这俩样东西倒翻在地,咣当一声巨响。

这也是为什么我总在夜深人静的午夜场来看电影的原因。

但眼下,估摸着有点悬。我干笑着转头,尽量客气地对他说:“也许在观影过程中,我们不应该交谈。”

“当然,为什么会有人在看电影时说话呢?”Joe说得理所当然。

他的回答使我松了一口气,我们在完整的静默中看完了这部电影。没有笑声,没有叹声,没有尖叫声,至于人体生存必须的微弱的呼吸声,我也不能太过吹毛求疵。

Joe没有起身,坐在软包座椅上,看完了滚动的片尾信息,和我一样。

他与我攀谈起电影剧情:“你觉得这是真实发的,还是主角的臆想?”

我说:“臆想的吧。那么大量的血迹很难被清理得不留痕迹,不被人发现。”

Joe说:“有一定的道理,但这样这个故事就会落入俗套,索然无味。”

我说:“也许这就是导演的意图,故弄玄虚好让你们这些美国人反思自己。”

Joe说:“严格来说,我还是意大利人,只不过拿着美国国籍。”

“伟大的美国国籍!”

“有病的美国国籍!”

我和他同时摇着头笑。

Joe忽然换了个话题:“你看过《沉默的羔羊》吗?我觉得变态杀人狂是有一种模式的。”

我赞同地点了点头:“精致,绅士,强迫症,非常有魅力。”

Joe眯起眼,似乎在盯着我,又似乎在搜刮脑海中的回忆,“你注意到了吗?他们挑选的演员嘴唇都很薄,非常薄,稍微一抿就彻底从脸上消失了。”

“在古老神秘的东方国度,有一门民间学科叫面相学,它表明薄嘴唇的人通常都无情。”

Joe惊讶地说:“真有如此神奇的学科?通过长相就能预言人的一生?不需要水晶球这一类的物介?也许哪天我也该去学一学。”

我这是真把傻子忽悠瘸了,想着万一他当真,也算不知不觉中为推动家乡旅游经济发展奉献一份微不足道的力量,就继续说:“那你有空可以去趟北京,天桥底下但凡是戴着那种圆墨镜,摸着两撇小胡子捋个不停的,都可以做你的师傅。”

“也许。也许我真的会去,谢谢你的建议。”他看着我说,“其实你的嘴唇也很薄。”

“而且我也有那么一个装满护肤品的柜子,我也爱听歌,我也长相迷人。”我顺着他的话说,“但我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同性恋。”

Joe笑得大声且爽朗:“一眼就能看出来。”

这句话莫名让我起了防范之心。

“你不会是在跟踪我吧?怎么我老是能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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