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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长凛一贯谨慎周全,却对这小祖宗毫无防备,任她吃力地拖着曳地而行,没有半点醒来的征兆。
马背上尚留着一方极简陋的备用军帐,眼下却成了救命的物件。
小郡主随手挽了发,将最后的军帐搭好,又拾了些松柴生起火。
一回眸,地上半死不活的傅大丞相不知何时已张开了眼,沉黑的瞳仁一瞬不瞬地直盯着她。
小郡主娇矜淡漠地与他对望一眼。
傅长凛便死生莫辨地躺在她脚边,带着点湿濡的笑意问道:“我分明记着,昨夜糯糯走的并非这条路。”
他刻意避开了小郡主的行迹,选了另一条截然相反的路径引开雪豹。
“糯糯昨夜如天降神兵,是特意来救我的么?”他音色虚弱至极,却好似含着无尽温朦如光的期冀。
小郡主别过眼眸,淡淡道:“无论来的是谁,我都会救。”
马背上仅存的一点火油与油布全被用在了箭铁上,才堪堪做出四支火箭。
倘若那头雪豹再迟疑一瞬,两人便要在劫难逃。
傅长凛却喟叹着阖了阖眼眸:“这任何人中,也包括我,是么?”
他像是一头甘心情愿向她示弱投诚的孤兽,全然褪下了那层刀枪不入的盔甲。
与寸步不让地挡在他帐前时,那副强大冷峻的模样完全不同。
小郡主无比清晰地知道,在这样的时刻扎上一刀,才最是杀人诛心。
下聘那日她从拂晓等到夜深,像是终于耗尽了少时最后仅余的一点期冀与隐秘心愿。
她退婚之时实实在在只余满怀心死的余烬,过往种种圆满或亏欠,她早没有兴致再追究分毫。
只是傅长凛越纠缠一分,她心中的怨怼便越添一分。
只是这人仿佛总有通天的手眼,一如过往数年,刀枪不入地挡在她身前。
挡刀子的是他,亲手捅她刀子的却一样是他。
小郡主攒了满怀的怨怼,侧眸瞥过一眼他安然沉着的眉目,淡淡道:“早知来的是你,便不费这周章了。”
傅长凛神色凝滞,却无端张开双眸,定定望进她眼底:“糯糯在这里,我便必然会来。”
小郡主尾指一颤。
男人眼眶泛出一点难以察觉的红,魔障般喃喃道:“抱歉,曾经那样轻贱了你送的玉佩,从今往后,换我来保护你。”
那枚飞仙佩小郡主送得庄重,他虽不明所以,却亦常佩在腰间。
只是彼时他太过居高自傲,不肯轻易低头,更不肯教小郡主瞧出半分的端倪来。
封子真常在他耳边絮叨,劝他脾气放软一些,亦常被他嗤之以鼻。
而今想来,字字诛心。
小郡主听他提到那枚玉,一时只后悔当初那一耳光抽得实在太轻,太不解气。
她幽幽道:“我的飞仙佩,可不像你这样卑劣且无能。”
他黑眸烈烈燃着明火,却仿佛撬动了小郡主心间尘封的怒火与怨怼。
少女冷冷侧了侧眸,漠然道:“寒潭,病痛,狼群,哪个比得上你面目可憎。你既要逞这个英雄,不若先斩了自己。”
傅长凛轻咳一声,拼命压下喉中的血腥气,疯魔一样笑道:“虽死不悔。”
第37章 援军 是我分内之事
小郡主嫌他身上血气太重, 捏着鼻子挪开一点距离,专心侍弄着篝火道:“你这条命,我不稀罕。”
她烤了点干粮递到男人面前:“只是别死在我跟前, 碍眼。”
傅长凛静静望一眼小郡主轻巧疏离的容色,却莫名回想起了少年时那个泪眼汪汪的小团子。
彼时小郡主实在很好懂, 像是天真弱小的幼兽一样全心信赖着他, 毫不吝啬于向他展露自己最柔软脆弱的命门。
而今却仿佛披上了一身坚不可摧的铠甲, 再不肯披露分毫的柔意。
傅长凛呼吸微窒,那只接过食物的手难以察觉地轻颤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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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糯糯……”
他亲手断送了小郡主全然交付的赤诚与真心,把那样一个乖软又温柔的小漂亮, 生生逼成了如今浑身带刺的模样。
他自作的孽,合该自己来尝。
傅长凛阖了阖眼眸,再说不出半句话来。
他勉强坐起身,将小郡主上下打量一圈,确认这小祖宗仍旧是全须全尾,半根头发丝都未少。
干粮潦草果了腹,傅长凛从包裹中取了竹筒,当做容器架在篝火之上,煮了些山泉水来。
凛冬的山林间遍是彻骨的寒。
少女盘膝而坐, 半缩进卷起帷幕的营帐中,模样乖巧地烤着火。
泼墨一般的云鬓慵懒凌乱地披在肩上, 仍是当年那个京中称道的小漂亮。
傅长凛只定定这样瞧着她隐约多了点嫩肉的脸颊,仿佛心脏都被全然填满。
他面不改色地洗净了伤口, 将采来的药草碾碎敷在伤口上。
小郡主仔细复盘过昨夜的险情。
她虽没甚么经验, 却至少晓得雪豹昼伏夜出的习性。
昨日回营地时不过将将擦黑,全然没有机会招惹这么一只本就鲜少伤人的巨兽。
何况林中猛兽大多领地意识极强,照常理推算, 昨日她与白偏墨途经之处,该是那只捕猎仙鹿的猛虎所占的领地。
这个半路杀出来的雪豹,为何会平白无故地违背天性,踏足别的猛兽的领地。
小郡主颦蹙着黛眉,正双手捧着下颌出神,忽然有一道暗哑的男声凑近半分:“糯糯。”
小郡主一时间耳尖微痒,错乱地与他错开一点距离。
傅长凛盘膝坐在她身侧,略微俯下身来与她平视道:“围猎场不宜多留,不如即刻回行宫休整两天,再做打算。”
他仍旧是那副沉着镇定运筹帷幄的模样,开口时却多了两分极郑重的征询意味。
小郡主有片刻的怔神,惊讶于他这一身的温和低伏的姿态。
好似一个真真正正俯首称臣的副将一样。
少女取下煮沸的竹水,飞快将其丢在一旁,吹了吹被烫得泛红的指腹:“为何?”
傅长凛无奈扫一眼那只被烫得微红的手,起身取了块泉中的坚冰来,贴在她指腹。
“昨夜,是因着一头幼虎误闯到附近,那对巨虎才循着气味撞见了我们的营地。”
他隔着冬晨接天的浓雾望了眼远处连亘不绝的山脉,眸间隐隐含着墨色。
“杀了双虎,其后却竟还有一头雪豹蛰伏。糯糯冰雪聪明,何不猜上一猜?”
小郡主指腹细嫩,烫得又不重,被那冰块贴了一会便觉着凉,挥手要他拿开。
“你是说,有人在我身边动了手脚,引林间凶兽来杀我?”
傅长凛顺从地丢开冰块,向她微微颔了颔首。
如此推断,倒似乎确能解释得清那头幼虎与雪豹的来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