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线,反复思量间,只觉额角隐隐凸痛,然而转念一想,她至少也阻止了几桩祸端,如今五部小国在庆、瀛两军的铁骑下节节溃散,连及达拉也不得不隐入更深处的荒蛮之地养精蓄锐,是以,淮城万不会再有屠城之祸,他与手足亦不致反目成仇,母亲也不会不明不白地投水,宋携青……也不必自戕了,对吧?

如此,已是很好。

俩人相顾无言,任由透窗的暮色在相望的眉眼间缱绻,直至小轩外游来轻响,“夫人,遂平帝姬请见。”

祝好抬眼,正对上宋携青温润的眸色,“明日大庆开拔,公主既决意随庆军一同入瀛都,想是与你亲自话别。”

这程子,江临常与她品茶叙话,闲步于淮城大小街市,帝姬虽不能言,二人却很是投机默契。

祝好略整形容裙裳,迎至花厅,一眼便瞧见江临正往水玉缸内撒着鱼食,方寸之间,红鲤翩跹,听闻原是先帝赏赐与栓子的小宠儿,却教栓子拔落大半鱼鳞弃于冬池,帝姬见了,溺水相救,结果宫人随江临在冬池扑腾半晌,只捞着几根绿藻,帝姬因此烧寒近月,末了,好在宋携青途径冬池捞出锦鲤。

江临见祝好入厅,颔首为礼,待二人落坐,江临比着哑语,随行的侍女代为转述道:“帝姬此来,一为与夫人拜别,二为缸中锦鲤,连日车马颠簸劳顿,小鱼儿干瘦不少,时时翻着白肚儿,帝姬想托夫人代为照料,待在新都安顿妥当,处境……若是过得去,届时,再将鱼儿接回。”

祝好自然应下,心境却如水玉缸内泛起的涟漪层层波澜。

大瀛既已归降,届时不论将新都定在何处,也不再作瀛宫,而阿临作为亡国帝姬,想来多有掣肘。

二人相携着在厅前打上几局叶子牌,眼见天色已晚,江临起身拜辞,离去前,她取出一纸花笺,侍女研好磨,只见江临手执羊毫在笺上飞转,一尾肥墩喜庆的小鱼儿眨眼间便跃然纸上,右下角以簪花小楷工整书着

:“濯水便托与翩翩照拂啦。”

祝好猛地抬头,眈着水玉缸内正吐泡飞游的锦鲤,她恍惚忆起百年之后已化作人形的娇俏女子,笑出声来。

……

月上琼枝,银辉洒落一庭。

还真与宋携青隔案而坐,欲往他盏里斟酒。

宋携青抵住酒壶,“翩翩不许我饮酒。”

“……”

无声胜有声,他已读懂还真眼底的戏谑。

“真不随我回瀛都?”还真自斟一杯,仰首饮尽,“新朝初立自是百废待兴,我正缺携青君这样的人儿。”

“还真,你明知……”宋携青言及于此,却是不多说了。

还真挑眉,“是,我知,你知,唯独她不知……你当真不打算告诉她?”

见对座之人变作个哑巴,还真轻笑,“碧荼虽无解,但若你随我一道,未必寻不着无须续饮碧荼依旧得以延缓的法子,毕竟……此毒到底出自我手,你之所以有此毒可饮,总归与我脱不开干系。”

话说这碧荼,正是栓子回国前夜所饮之毒,每隔三月便需再饮下此毒以暂缓凌迟之痛,然饮鸩止渴终非长久,身子如蓑草一日枯似一日,久已教此毒侵蚀,还真每三月便会遣死侍将碧荼送入栓子手中,谁知栓子竟甘受啮噬不惜分出半盏碧荼借淮城挟宋携青饮下此毒。

他存的不正是自己不好过,偏也教旁人不好过的心思么?

“不必了。”宋携青的指腹摩挲着盏沿,眉宇间泛着温柔色,“此生,我已无憾。”

“无憾?你尚未与她成婚,如何算是无憾?便是已成婚,依你如今的身子,指定熬不过冬,世间有情人,谁人不盼个白头偕老?”还真嗤了声,“宋携青,你该不会是要说,自己已清高至此,无须白头偕老如此俗气的愿景罢?”

宋携青听到此处,蓦地笑了。

怎会呢?

他正是个俗不可耐的俗人……

只是,他清楚,翩翩本不属于此朝,终有一日得离去,是以,他们二人在此间原也不存在白首之约,既如此,那么生死于他,便也没了分别。

思及此,宋携青又想起那小娘子的连篇鬼话,说什么他是变成个小老头儿才过世的……

他身中碧荼有年,怎么可能有命活成个小老头呢?若非遇见翩翩,待此间事了,毒发蚀骨之际,他原是打算自我了断,还有……什么淮民为他塑玉像,奉于斋殿,受百年香火以成神……

宋携青哭笑不得,翩翩扯谎竟也不先打打腹稿么?如今,他虽已继任城主之位,却无意教此城仍孤悬边陲,达拉虽退走荒原,岂知何日卷土重来?淮城地小势微,且周境虎狼环伺,若不及早归附强国,终将沦为他国俎上鱼肉,奈何淮民固步自封惯了,眼下尚不以为然。

庆军入城以来,也不干闲着,反倒帮着城中父老乡亲劈劈柴种种地,淮民虽对庆国少了几分敌意、芥蒂,可一听要将淮城收归国下,扎深的故土情怀便促使着淮民起首抗议,自宋携青入城之日起,暗地里的谩骂从未休止,又怎会有人为他塑像奉神?

翩翩机灵归机灵,却不大会扯谎,即便淮民当真为他塑有玉像,定然也并非出于敬重……大抵是形势所迫的权宜之计罢?

宋携青往后一仰,夜风掠过,将他的身影吹得愈渐清癯,仿佛衣袍之下只拢着一具枯骨了,他长叹一声,道:“还真,你……”

“打住。”还真烦不胜烦,“这些话我听得两耳都要生茧了,淮城归附当善待淮民,减免赋税,先以己城之治而治……”

言及此处,他忽觉惘然,此城本当与他毫无干系,眼下似被宋携青夺舍一般,竟也不忍令此城败落了……正如当年他助翎王、江稚、于殊三人脱困,也无非觉着此三人于天下民生有益,而淮城,正囊括在天下之中。

他虽是庆人,每每的决断却从不囿于庆国之利,而是放眼天下之利……故而方想并二国、乃至于将天下的诸国各部尽归一家,统为一国,唯如此,天下方能永熄兵戈。

他分明算不得善类,手段狠戾果决,早不知沾了多少鲜血泥淖,然而,他灵台深处,始终剜不去一道如执念般的呓语——他生来便得以天下为任。

还真为此不得其解。

……

祝好近日多是早出晚归,意在寻访名医。

是日,身后又不知第几次传来细碎虚浮的脚步声,她只一回头,空无一人。

她在原地停顿一二,拐进一道窄巷,隐入暗处,果然,不过片刻,脚步声再度传来,祝好倏然现身,左右张望却不见人影,她往下一睨——一个不及腰高的小童。

祝好将人拎至跟前,“为何跟着我?”

“我、我……夫人……您是城主的夫人,对不对?”小童结结巴巴,涨红脸,从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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