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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一侧果然冒出了一辆人力三轮车,一个老得像核桃仁的老头颤巍巍骑着车朝他们这个方向过来,单薄的身子被风吹得一晃一晃的,干瘦的手指如枯木般抓在车把上,皮肤勾勒出骨头。

虽然大多数时候,许思睿都是一个心安理得享受他人伺候的人,但瞧着这老头的架势,他的良心还是隐隐不忍,迟疑道:“你确定他能载我们……?”

“当然不能啊。”祝婴宁奇怪地瞥他一眼,好像纳闷他怎么会问出这种问题。

说着,上前几步拦住老头的三轮车,用方言向他说明情况,说他们想搭他的顺风车去镇上。老头点了点头。祝婴宁便将他从车座上搀扶下来,让他坐到后面的板子上去,自己跨坐上了车座,一脚踩地,一脚蹬住脚踏,手握紧车把。

“你来骑?”许思睿惊诧地一挑眉。

“对。”她应得理所当然。

在短短一秒内,许思睿脑海内展开了一番激烈的天人交战,他觉得让个女生骑车载他未免太猥琐了,可是如果不让她骑,这差事就得落到他头上,换成平时,倒也不是不能勉为其难地骑一骑,但关键是,现在距离他上次阖眼睡觉已经过了足足十八个小时,而且他还徒步那么长的路来村里找她,刚刚又在山里跑了那么久,腿都已经失去了知觉,为了自己的生命

健康着想,他觉得猥琐就猥琐点吧。

于是顶着城墙厚的脸皮颔首表示赞成,在老头鄙夷的视线下和他一同坐到了车后。

祝婴宁用力一蹬踏板,三轮车便慢悠悠启程了。起步阶段行进艰难,骑顺以后,速度越来越快。风声卷着凉意呼啸而过。

三轮车后载着满满一车的白菜和芥兰,只有车尾留有手掌宽的缝隙供人坐着。老头将腿悬在车外,许思睿腿太长,做不了这个动作,悬下去小腿以下都会被拖行至残,只好曲起膝盖,维持一个高难度姿势。累就算了,身旁老头还时不时瞄他一眼,老掉牙的嘴里发出意义不明的啧啧咂嘴声,辅以恨铁不成钢的摇头。

许思睿:“……”

他忍。

忍了三五公里,老头的嘲讽不见消退,反而愈演愈烈,很大声地叹了一口气,像要把胸腔内的浊气全都“唉”出来。

许思睿忍无可忍,又不能殴打老人,只能伸手拽了下祝婴宁的衣角:“停车。”

她放慢车速,将车刹在路边:“怎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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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来。”他跳下车,走到她身边,赶她到后面,脸色像画画时东糊一点西抹一笔的调料盘。

“……”

想也知道是他拧巴劲儿又起来了,祝婴宁哭也不是笑也不成,滑下车座,摇头往后面去了。

**

到了镇上,告别老头,祝婴宁继续搜罗起能捎带他们去市里的顺风车。

这次锁定的是一辆来给便利店进货的货车。司机是个年轻小伙,只穿着打底秋衣和一件夹绒夹克,两条胳膊粗壮,搬货搬得格外利索。祝婴宁上前交涉,司机狐疑地看看她,又看看许思睿,手指一抓头发:“等我把货搬完再说吧。”

“我帮你。”祝婴宁一撸袖子就要上前帮忙,活力四射得比牛还耐造。

许思睿赶紧拉住她,心说你可千万别再帮忙了姑奶奶。她一帮,他也免不了要遭罪——当然,他也可以不帮,但他城墙厚的脸皮已经被刚刚那老头磋磨没了。

能用钱解决的事儿,许思睿实在懒得再出力。他进便利店买了包金短支中华扔给司机。

司机下意识接过来,摊开掌心,一看,一楞,揣进怀里,下巴朝后车厢摆了摆,和颜悦色道:“你们先进那里面坐吧,很快就搬完了。”

货车后车厢架得高,许思睿爬上去后顺手拉了她一把。

他们找到一个空角落蹲下来,祝婴宁手捧香烟的小票,愁眉苦脸,唉声叹气。

“你这是什么表情?”他看得想笑。

“腐朽的资本,万恶的金钱。”她苦着脸,“居然八十五一包……你怎么这么败家啊许思睿?”

他用鼻子哼了一声,话尾微微上扬:“你管我?”头枕在自己的膝盖上,眼带笑弧看向她,拖长语调,懒洋洋地说,“你是我什么人啊,还管我怎么用钱?”

“我……”她被他问得语塞,瞅一眼车外的司机,压低声音训他,“我只是不想你乱花钱而已。本来司机就要去市里,我们坐他的车,又不多费他的油费。当然,人还是要好好感谢的,因为捎我们不是他的义务。可是,不用花这么大的价钱也能好好感谢他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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哦,这时候又显得市侩精明起来了,不见平时板板正正的样子。

许思睿忽然好奇起她买菜会不会砍价,顺口便把心里的疑惑问了出来。

“实惠就不砍。”祝婴宁委婉地答。

他笑了两声,调侃她:“我还以为你特别老实呢。”

“老实又不是傻子。”她撇嘴反驳他。

**

货车行进在道路上,后车厢四周的铁板随之隆隆作响。

这种单调的白噪音催眠效果拔群,没多久,许思睿就感觉上下眼皮都要黏在一起了。

天色已经泛明,后车厢没安车窗,只有与驾驶座相连的地方透出朦胧光亮。青白色的日光细细地铺在车厢铁板上,像一汪被圈禁的清泉。

“你想睡可以睡一会儿,到地方了我再叫你。”祝婴宁看出他的困倦,轻声说。

他摇摇头:“不用。”

说是这么说,可睡意来了就像钱塘江涨潮,挡都挡不住。他手撑着下颌,身体随货车刹车或加速微微摇晃,意识在晃动中逐渐剥离、远去,消散成青烟。

不知道过去多久,祝婴宁忽觉肩上一沉,偏过脸,看到许思睿靠在她肩上,已经睡着了。

他睡熟时难得显出几分温顺安恬,褪去了清醒时孔雀般的臭屁和高傲,看起来居然还挺乖。

睫毛纤长,在眼底投出细碎的阴翳,眉飞入鬓,唇如点朱,脸颊肌肤细腻得看不见毛孔。

就算奔忙了这么久,他身上也没有任何青春期男孩常有的难闻汗酸,沐浴露和洗衣液的香波从领口处逸散出来,被体温加热,香得洁净又温软。

为什么呢?

她忽然觉得心里某处地方也和这香气一样,温软又清洁得无处循形。

阳光被车外建筑和树木遮挡,时明时暗。她伸出没被他的身体压住的另一只手,在半空中停留,缓缓下落,用指腹下的阴影描摹他的眉眼。

横是横,撇是撇。

直线凌厉,弧线纤柔。

**

醒过来是因为司机拉开后车厢的声音很大。嘎吱一声巨响,差点没把许思睿的心脏吓飞。他猛地睁开眼,发现自己睡在祝婴宁肩膀上,第一反应就是去抹自己的嘴——尽管他并没有睡觉流口水的恶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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