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思睿皱起眉,恨不得手里有个榔头敲她脑袋,看看里面装的都是什么,她那副欲言又止、愁绪万千的表情让他直起鸡皮疙瘩,“你演什么林黛玉呢?我在问你话!回答我。”

她眼神飘开。

“言而无信是你做人的准则?”

她沉默不语。

简直像在对棉花出拳,许思睿火大得不行:“不说?行,不说我进去问你妈。”说完就推开半掩的门朝屋子里走。

祝婴宁被他吓了一大跳,眼疾手快拦住他,把他从门槛内拽回门槛外。

“你说不说?!”他怒目而视。

“我说我说……”她小声求饶,点头如捣蒜,有种自己是犯人在被审讯官严刑拷问的错觉。

审讯官严厉地瞪着她,她只好垂着头,唯唯诺诺地把过年以来发生的事情简略交代了。

许思睿听完,不可思议地扬眉:“就这?”

“……”祝婴宁愣了愣,“什么叫就这?”

她真实感受到的痛苦仿佛被他贬低得一文不值。

可他无视她脸上的震惊和怒意,看起来倒像是比她还生气,恨铁不成钢道:“你是脑袋被门夹了还是怎么回事?!你心疼你妈,打算留在村里帮她,然后呢?”

“什么然后呢?”她呆滞地问。

“然后你打算怎么办,和你妈轮流照顾你爸和你奶奶一辈子?假设他们能再活四十年好了,这四十年里你是打算和你妈一起困死在山村里,两个人一起痛苦四十年?”他难以置信,“你有没有想过只要继续读书,六年后你就可以出来工作了,到时你完全有可能找到一份高薪工作,挣到足够多的钱请护工,或者把你爸爸和奶奶送进最好的疗养院,这样你妈妈只需要辛苦六年而已。只要六年,你们都能获得解脱。”

他说:“你以为留下是在帮她,其实恰恰是在害她,也是在害你自己。本来你妈妈只需要忍受六年的煎熬,你却因为一时心软要让她操劳四十年,顺便搭上你自己的一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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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妈妈认知有限,思想愚昧,重男轻女,鼠目寸光,只能看到眼前,看不到长远的将来。祝婴宁,就是因为这样,所以你才更不能被她的思路带跑。你读书是为了什么?是为了看得比这里的人更高更远吧?”

祝婴宁被他说得完全怔住了。

足足过了两三分钟,她才发出声音,低喃道:“可我就是怕她独自一人撑不过这六年。她这样很辛苦,万一她突然想不开……”

“难道你就不辛苦吗?”他皱眉打断她,“怎样撑过这六年是你妈妈自己需要担负的责任。她有她的责任,你有你的责任,你只需要把你自己那份做好就行,没必要替她承担她那份。祝婴宁,你的责任不在这里。”

有时候,她不得不承认,他们两个存在非常大的思想差异,也许是城乡文化造就的,也许是父母不同的栽培方式,也许是生而有之的性格。

最明显的区别是,许思睿想事情总是先考虑到“自我”,把事情功利地量化,而她想事情总是先考虑到“他人”,包含许多人情因素。不能说这两种思维方式谁对谁错,但是和他交流,确实常常能带给她全新的启迪。

她从来没想过痛苦可以用年限来比照。

无论这个方法是否合理,他都为她提供了一个破局的视角。

冰冷寂静的雪夜里,破旧的房屋外,积雪压塌了树枝,发出爆裂的声响。

就在许思睿还想说点什么时,房门打开了。

刘桂芳从里面走了出来,精神紧绷,神色慌张:“宁宁,你大半夜在和谁说话呢?”

她问完,眼珠一转,看到了站在祝婴宁身侧的许思睿,大吃一惊,“你是……你、你!你是思睿?!你怎么会在这里?”

“阿妈,他是……”

祝婴宁正想解释,刘桂芳就疯了似的捂着脸颊大叫起来:“你要来带走我的女儿!是不是?是不是?!你要骗她走!你们要去哪?你们一个个的又要丢下我了,啊——?!”

她这么一叫嚷,村里沉睡的狗闻声狂吠起来,依稀有村民被她的惊叫惊醒,起身拧亮屋子里的灯。

风声肃肃,刘桂芳隐没在黑暗中的面容扭曲。那双因长久操劳而失去光泽,连眼白都显得昏黄黯淡的眼珠微微从眼眶里鼓起,像金鱼,也像上吊而死的鬼,活生生的女鬼。

祝婴宁的心脏跳得飞快,喉咙里像是堵着什么黏腻的东西,张口想要安抚对方情绪,却被刘桂芳冷厉凄凉的脸骇得发不出声音。身边的许思睿突然伸手掰过她的脸,他的手很冷,捧在她脸上像两块冷到灼人的冰,他没有看刘桂芳,只是低头看着她,用说悄悄话一样的音量轻声问她:“你想不想去北京?”

她一时不知道该看谁,看了许思睿几秒,又忍不住瞥眼去看旁边陷入精神崩溃的刘桂芳,语言系统混乱:“我……可是……她……”

“我没在问你别的东西。”他手上使了些劲儿,逼她只能盯着他的眼睛,“我只是在问你想不想。”

有一瞬间祝婴宁感觉全世界都在逼她,如果可以,她真想像刘桂芳一样放声尖叫,但是在嘴唇剧烈翕动后,她还是从唇齿间颤颤吐出了答案:“我当然……我当然想……”

说出来以后,她想起半年前他打来电话时问的那个问题,那时他挂断电话太快,她没来得及回答,延迟的答案话赶着话从她口腔里冲了出来,她几乎声嘶力竭地在喊:“我肯定比谁都觉得不甘心啊!!”

这一嗓子吼得完全不像她的风格,她吼完,自己都觉得自己像个不可理喻的神经病,然而许思睿不仅没被她惊到,居然还笑了。

他伸手牵住她的手,用力一拽。

无需任何语言,仿佛与生俱来的某种默契,她被他拉得朝前踉跄几步,站稳以后,双腿已经自发奔跑起来。

风在耳畔呼啸而过,如箭又如刀,想要生生将耳朵剜下来,可肾上腺素的飙升让祝婴宁完全感受不到任何疼痛。

见他们竟然转身就跑,刘桂芳更崩溃了,哭喊着追上去,撕心裂肺喊醒村里熟睡的人。照明灯一户接一户燃亮,跑到村口的时候,已经有村民听到动静,一脸懵地出来围观。

“抓住他们!抓住他们!”时间容不得刘桂芳细细解释,她索性指着他们大叫,“有坏人要把我家宁宁拐走——!!”

大伙一听,个个都上火了,来劲儿了,居然有人敢大半夜闯进村里劫人?当村里人全死了吗?年轻些的操起扫帚水桶铁锹——一切顺手的和不顺手的东西追了上去,年纪大些的拿着手电筒跟在后头。

一群人乌泱泱朝他们追过去。

“我操……!”

许思睿本来只是想拉着祝婴宁甩开刘桂芳,谁知越跑身后跟着的人越多,堪称倾巢出动,十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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