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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妈妈叫你明明。”

“……”

祝婴宁简直目瞪口呆。

要不是不习惯骂人,她真想问一句“你是不是耳屎没掏干净”,怎么能空耳得这么离谱?!

“就算你不记得我的名字,好歹也把我的姓念对,这里是祝家村,我怎么可能姓顾?”

“谁知道呢,也许你随母姓。”

“我阿妈也不姓顾,她姓刘。”

她一板一眼解释的模样让许思睿觉得有些索然无味,就像抛出一个笑话,对方非但没接,还反过来问你“什么意思”。

“好吧,那你叫祝什么?”

“祝婴宁,婴儿的婴,宁静的宁。”她用带口音的普通话努力念对自己名字的读音。

听到这许思睿倒是怔了怔:“婴宁?这是聊斋里的美女精怪的名字吧,你家里人怎么给你取了个这么娘们唧唧的名字。”既和“美”不搭边,也和“女”不搭边。转念一想,想起某些落后地区确有给男孩取女孩名的习俗,觉得贱名好养活,而女孩命更“贱”,于是当即不说话了,心里对这个地方的印象分又跌了几分。

祝婴宁压根不知道他心里七拐八拐在想些什么,将煮好的饲料捞到一个洗干净的油漆桶里,拿布垫了一下把手,手臂发力,利索地提起来,转身招呼他:“既然想干活,那你就跟着我一块去喂猪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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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思睿没有写日记的习惯,他觉得日记这种形式类似牛的反刍,是在反复咀嚼自己的呕吐物,毫无浪漫可言。倘若硬要他对今天的经历做个总结,他只会在日记上写下巨大的两个字——

操淡。

短短一天内,他和许多往常只在餐桌上打过交道的动物产生了接触,比如猪,比如鸡。

猪是肥大的两坨肉,在猪圈里移动时,白花花的皮肤犹如油腻肉浪向他涌来,将他淹没在潮湿闷热的猪臭里。

鸡是一边走一边拉的造粪机。

他不懂人类科技发展到现在,为什么还没有普及全自动喂养牲畜的机器,为什么他非得帮忙提着一桶稀烂的猪食,把它们倒进食槽里,溅自己一裤腿米汤,然后趁猪不注意拐进猪圈里清扫它们的排遗物?为什么他非得矮身溜进鸡舍,突破母鸡的重重防卫,只为摸出两颗沾毛带屎的鸡蛋?

大概是他喂完牲畜的表情看起来太凄惨了,过后祝婴宁慈悲地对他施予了一点同情心:“你脚没好,就别砍柴了,坐在旁边择择菜吧。”然后端给他两大盆杂七杂八的蔬菜,交代他如何处理。

玉米掰粒,豆角剔筋,马蹄去皮。

这些虽然繁琐枯燥,但好歹能做。

糟糕的是削香芋,没人告诉过他处理香芋皮要戴手套,不然会手痒。等他麻麻赖赖削完两颗香芋的皮,手已经痒得不能要了,白皙的手背爬满大片狰狞红印。祝婴宁听到他的求救,跑过来瞧了瞧,脸上难掩尴尬之色:“糟了……我忘了提醒你要戴手套。”

“操,你是不是故意的啊?”

“不是的。”她连忙捍卫自己的清白,“我们做惯了农活,手上有茧,处理香芋不需要戴手套,我忘了你跟我们不一样。”

许思睿使劲挠着手背,越挠越痒,越痒越想挠,到最后简直恨不得把手剁了:“不行,我现在痒得想跳楼,你先告诉我怎样才能止痒,快快快!”

止痒方法是把手放在炉灶上烤几分钟,直到不痒为止。

痒是不痒了,却有些刺刺的疼。许思睿看着自己红肿的双手,有一瞬间忽然感到非常恍惚。

直到鸡飞狗跳的一天结束,他躺到炕上,望着天花板一角结网的长脚蜘蛛,和一只比人的拇指还要肥的壁虎,才明白过来这股恍惚意味着什么。

是麻木。

对这种一眼望得到尽头的生活的麻木。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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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上学去

才来村里几天就产生了麻木感,许思睿认为这是一个极其危险的信号。

他自认是一个谈不上多么热爱生活可也谈不上多么憎恶生活的人,对生活无感是常态,对生活麻木很少见,两者虽然乍看相似,内核却截然不同,前者充其量是平淡的代名词,后者却是精神病的前兆。

在焦虑与恐惧的驱使下,回家这件事从一种渴望升级成了一种紧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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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睡醒时,麻木略有缓解,因为许思睿受到了新的惊吓——上学。

学校离祝家村足有五公里,他本以为他们会坐牛车过去,祝婴宁却说牛车要留给村子里的人用:“我们走路过去上学。”

“可我脚还没好啊?”他像听到天方夜谭。

祝婴宁“善解人意”地解释:“我知道,所以我才提前喊你起床了呀,一个小时,够我们慢慢走过去了。”

“……”

步行五公里去上学,即使是没受伤的时候,他也没受过这种折磨,现在却要拖着伤腿,拄着拐杖,在无数相机的记录下,一瘸一拐走向一所建在深山里的学校。

他对这所学校没抱任何不切实际的幻想,用脚趾头想都知道,山旮旯里能有什么教育资源?但和前些天寡言少语的形象相反,提到上学,祝婴宁就像换了一个人,瞳孔熠熠闪光。她甚至主动向他介绍起学校,尽管他完全不想听。

什么“我们班主任是语文老师,学富五车,对学生可好了,借了很多书给我看”,什么“学校虽然不大,但是每个人都很珍惜上学的机会”……他通通左耳进右耳出,言语像江水一样从他中空的耳洞里流掉了。

等到了目的地,抬头一看,果不其然,一个还没他们以前学校体育馆大的学校孤零零伫立在山脚下,周围前不着村后不着店,连家小卖部都没有。

“为什么不把学校建去镇上?”他很不理解。

祝婴宁腼腆地笑了笑:“镇上有学校,但离我们家太远了,这所学校建在附近几所村庄的中点,周围所有像我一样去不了镇上的小孩都能到这上学。”

……行吧。

学校小到一眼就能扫清格局,正门进去是一栋教学楼,有且仅有一栋,总共有五层。教学楼右边是一条50米跑道,和一个破破烂烂的篮球筐,左边是一排像是给教职工住的小房子,房子门口用晾衣杆晾了一些衣物。

这个时间点有不少学生过来上来,看到许思睿,大家都忍不住投来好奇的视线。

没办法,任谁拄着拐杖,身后跟着一大帮摄影师,都难免引人注目,再加上他是生面孔,没穿校服,长得又高又帅,皮肤白得反光,就像一颗行走的电灯泡,就更吸睛了。

许大灯泡随着祝婴宁朝教学楼移动,往上走了几层以后,他才发现问题:“你们这学校是小学和初中合并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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