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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言罢,他又瞧向燕书宁,状似好心地提醒:“还有燕公子,本侯适才路过赌坊,恰好见令尊处境不妙,燕公子若是现在赶着去,说不准还能保住他一只手。”
燕书宁难以置信地白了脸,“你说什么?”
梁慎予却不再说话,意味深长地扫了眼曹昊昀和燕书宁,转身叫上松言去空桌点菜,心情大好。
蓝莺对梁慎予行礼道谢后,便面色复杂地回灶房去禀告容瑟,心中大为不解。
这梁慎予见过她,也知道浮生楼是谁的产业,今日为何出言相助?
他与主子之间不该是你死我活才对吗?
曹昊昀丢了面子,燕书宁因父心神不宁,二人没久留,匆匆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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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慎予这厢点完菜,松言便低声跟他嘀咕:“爷,曹家这是什么意思?是要摆明了跟咱们对着干了是吧?”
曹家怎会不知桓郡公与定北侯府的恩怨,还公然给燕氏递了橄榄枝,将定北侯府的脸面放在何处?
梁慎予低笑:“你当曹家是帮着燕氏?”
松言茫然。
“曹家利用桓郡公府,几道折子都是弹劾摄政王的。”梁慎予嗓音微冷,“是上赶着送他们去死呢。”
松言“啊”了一声,没听懂梁慎予语气中的意味深长与嗤讽,“那也算是帮咱们出了口恶气。”
梁慎予声音很轻,“真想帮本侯出气,何至于等到今日。”
他早看破这是曹氏的示好,可他梁家与桓郡公府的恩怨,何须借刀杀人?
桓郡公负债累累,本性贪婪,稍稍引诱,他便又忘了家底是怎么交代在赌坊的,今日他便是特意过去看戏,看够了才过来告诉燕书宁,瞧他们父子两个艰难挣扎,一步一步走向深渊。
拿了不该拿的。就该溺死在销金窟,才算是报应。
梁慎予忽地无声挑唇。
倒是没想到,来的正是时候。
小二将菜上了两道,蓝莺便快步过来,低声说:“我们东家有请。”
梁慎予闻声起身,松言见状也跟着要起来。
“我们东家只见您一人。”蓝莺连忙说。
梁慎予沉默须臾,有那么一瞬间,他被这句话莫名其妙地取悦到。
“在这儿等着。”梁慎予吩咐。
二楼雅阁,最深处的一间,容瑟摘了面具坐在桌前,哪怕在灶房半晌,一身玄衣仍称得上整洁。
梁慎予进门时,便瞧见满朝文武忌惮不已的摄政王规规矩矩地坐在那,甚至有些乖巧。
深沉冷冽的墨色穿在他身上,也不显阴沉,蜿蜒而上露出一截修长的暖玉颈,再往上则是薄情艳骨面,偏一双眸子清澈温柔,雪亮如月,艳丽中便融了柔软,像一只无害的毛茸茸小动物。
梁慎予再一次难以自制地陷入沉思。
就这,到底是怎么在朝中搅和出腥风血雨的?
第21章 美人
梁慎予不动声色地收回视线,坐在容瑟对面,半真半假地笑说:“王爷是寻我来叙旧?”
容瑟见他明知故问,好脾气地温吞道:“是来道谢,本王不方便出面,今日有劳侯爷解围。”
“这有什么。”梁慎予笑得舒朗,“当日受王爷一饭之恩,前些日桓郡公入京,再蒙王爷仗义执言,今日碰巧遇上,哪能作壁上观?”
他说到此处,话锋骤然一转,闲散道:“只是本侯有一事不解。”
“侯爷请说。”
“朝中皆以为本侯为曹氏党羽,王爷与曹氏之间常有朝议疏章之争,那日燕氏父子入京,王爷为何还愿为本侯说话?”
容瑟微怔,随即便察觉梁慎予正盯着他,眼神幽暗,像是一潭深不见底的泉,波光诡谲,让人有一种被头狼盯上的毛骨悚然。
容瑟心悸了须臾,才说:“本王与曹氏的恩怨,与你无关。”他畏于梁慎予带来的压迫性,停顿片刻,没敢抬头,接着说:“本王只是在向欠债的人讨债而已,本王那侄儿也好,曹氏也好,万事讲究个因果,本王也只求个善恶有报,至于桓郡公……”
“本王说过,顺手为之。”
这也不全然是假话。
容瑟的原生家庭让他明白世界上永远不缺少恶意,他只是众生之一,犹如沧海一粟,有许多事,他有心无力,但现在他借着原主的身份,能做的事比原来多了很多。
在原主的记忆中,梁慎予从头到尾都不曾迫害他,边关苦寒,他一守就是十四年,大大小小的仗,每一次刀光剑影中,他都是在压上性命而战。
从心而言,容瑟敬佩他,哪个男儿还没个从军梦了?
所以在得知燕氏无耻行径后,那日才会忍不住为他出一口气。
……当然,唯一的一点私心,就是希望原著中说一不二磊落君子的梁慎予知道,他不是个是非不分十恶不赦之人。
这番话也让梁慎予怔住须臾。
他虽然没见过摄政王,但总归听闻过他的名声,行事狠辣,朝中但凡有忤逆之人,必要将其除之后快,甚至传闻说先帝的死也与他脱不开干系,活脱脱一个暴君。
恕他无法将这些事与眼前这个人对应起来。
眼前的摄政王眉眼低垂,薄唇微微抿起,他说他只是想要个善恶有报的公道,神情执拗中带着认真,不似作假。
两人对坐良久,梁慎予才轻轻地笑了一声。
“可王爷,人人身不由己,遑论您生在皇室,一旦落败就是万劫不复。”
梁慎予直视着容瑟的双眼,“本侯率晋北骑回京,陛下借此登基,局势已定,这场生死之斗,王爷当真以为有一颗赤子之心就能赢?”
容瑟被他突如其来的话吓到了,微微蹙起眉。
没有人不怕死,何况是已经死过一次的容瑟。
他只想苟命。
甚至此时此刻,他都想不顾一切地逃离这些事情,只简简单单做个厨子,在这个陌生的、全新的世界好好过一辈子。
可他知道不行。
这条命不仅是自己的,还背负着颜霜的仇恨,原主的不甘,以及原主许下的那些诺。
容瑟轻轻攥拳,倔脾气被彻底激出来,努力藏起胆怯,与梁慎予对视着。
“那就尽管来,有人埋骨黄泉,本王怎能心安理得活在人间?”
被一双清亮眸子盯着,梁慎予竟有些心猿意马,他惊诧于自己的反应,自从定北侯府出事后,府里上上下下的事,加上边陲的军务,还有虎视眈眈的匈奴,他每一刻都过得如同在刀尖上行走,说句如履薄冰也不为过,见惯尔虞我诈血雨腥风,哪里还有心思想别的?这些年素来洁身自好,久而久之,欲念也寡淡。
再美的红颜,他见了也能心如止水。
他竟会对眼前这人失神?如若对面是个刺客,只在恍惚时,就足够他死上八百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