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钟情看着他脸上失魂落魄的神色,沉默片刻。

就在这个时候,萧晦突然慢条斯理地转了下脖子。

他明明什么都没有做,只不过微微扭了下筋骨,殿中烛火熊熊燃烧,烛光随着那张脸的转动而明暗起伏,顷刻间,那张阴森锋利的脸竟然就变了个样子。

变成一个平平无奇、却让元昉记忆尤深、妒忌无比的模样。

钟情亲眼看着元昉眼中情绪从惊疑变作惶恐,再从惶恐变成死寂。

得知这个残忍的“真相”,元昉比他想象的还要备受打击。即使是身处重重包围之下四面楚歌的时候,钟情也不曾见他露出过这样茫然的神色。

钟情本意只是为了在萧晦面前保下元昉姓名,生怕再这样刺激下去,元昉又会像一月前的那晚一样心存死志。

于是将准备好的一通说辞通通放下,只是道:

“良禽择木而栖。殿下受命于天,元将军不可与天争锋。我已在殿下面前为将军你说尽好话……若将军还记得你我当日盟誓,便早日弃暗投明吧。”

他转身不再看地上跪着的人,而是看向萧晦,语气柔婉顺服。

“请殿下将他带走。我不想再看见他。”

萧晦快意地、无声地朝跪着的人微笑。

他看着元昉,做了个口型。

“败家犬。”

*

又是数月过去。

萧晦果然如之前所说,收了折磨人的花俏手段,也不再说那些伤人又伤己的话,就像是回到从前那般,温柔而又热忱地对待钟情。

他的确像是又变回七年前那个少年郎一般,只是要比那个时候还要粘人。

元昉真的降了。

这是钟情想要看见的,听见萧晦轻慢地说起这个消息时,他才真正松了口气。

主角投降于反派固然不是这个位面该发生的剧情,但总比主角死在反派剑下的好。

不欲节外生枝,钟情这几个月格外顺着萧晦。

萧晦也果然如他所愿,给了元昉这个降将应有的待遇,没有暗中给人穿小鞋。

他当然恨不得元昉这个祸害早死早超生,但碍于钟情的面子,也因为他已经沉浸于胜利之中,不再把一个败家之犬视为对手,所以相当宽容地展示出自己的容人之量。

这样的日子平静地过着,钟情静静等待一个改变一切的机会。

终于有一天,他等到了。

不过是给萧晦说了几句软话,就得到通行的令牌,前往藏书阁阅览。

在那里的一条密道中,他见到被幽禁数年的少帝。

或许不该在叫他少帝了,七年前钟情最后一次见他时,他不过是十岁的少年,现在,他已经快十八了。

钟情跪下行礼,叩首道:

“微臣,拜见陛下。”

第87章

少帝上前一步,扶着地上的人坐回轮椅。

那张初初显露出棱角、但仍尚算稚嫩的脸上一派死寂,毫无少年郎应有的意气风发。眼下浮着根深蒂固的青黑,显然被幽禁这许多年并不好过。

他的声音也是低落消沉的,只因故人重逢,稍带了些绝处逢生的欣喜。

“如今……只有世子哥哥还这样唤我。”

在钟情的记忆里,面前的人仍旧是那个总是追在他轮椅后面跑的羞怯小孩。

他放缓声音宽慰道:“虽已写下禅位诏书,但陛下并未退位。您依旧是天子,天下万民仍视您为正统。”

少帝轻轻摇头:“名义上的罢了。”

“陛下是灰心了吗?古有越王勾践十年卧薪尝胆最终灭吴,陛下若不放弃,终有一日天下将拨乱返正,还政于您。”

“我不知还能不能等到那天。”

钟情沉默片刻,忽而道:“若陛下能还朝,是否就能宽心一二呢?”

少帝眼中微亮:“若能还朝,即使只是听政而不能参政,我便也心满意足了。”

钟情轻一点头:“我明白了。”

希望转瞬即逝,少帝犹疑着:“……世子哥哥要做什么?如果世子哥哥要为了我向摄政王委曲求全,那我宁可一生不踏出寝宫一步。”

钟情没有回答这个问题,只是微微一笑,道:“军中有一人名元昉,现任从四品骑都尉。此人志向远大,光明磊落,对陛下忠心耿耿。待陛下还朝,可暗中与他联系。”

他坐在轮椅上,抬臂低头向少帝行礼。

“臣等着陛下亲政的那日。”

*

钟情回到萧晦寝殿时,萧晦已经在座上等着他了。

见他回来,萧晦倒了一杯茶,笑盈盈推过来:“去哪里了?怎么这么久才回来?”

钟情不慌不忙道:“国子监。”

他的确去了国子监,不过在那之前先绕道与少帝密谋了一番。

他并不怕有人拆穿他,之前床上某个时候萧晦便答应过从此不再派暗卫监视他。下了床倒也没反悔,只不过宫门各处都加强了守卫,确保一只苍蝇也飞不出去。

萧晦没有怀疑,反而神色一怔,嗓音都哑了几分:“怎么想到去那里?”

“想起你我曾在监中求学的日子,仿佛还在昨日,没想到竟已经是七年过去。”

钟情低声道,“七年未见,一桌一椅,一草一木,仍似当年。”

萧晦呼吸变得有些急促。

他面前的人因为沉浸在回忆中,连夕阳下的剪影都变得古旧静谧,就像那十年流水般平静无波又惊涛骇浪的时光。

他有些狼狈地别过脸去,生怕自己不小心又红了眼睛,一边故作正常道:

“七年来我时时差人维护,自然不变。”

钟情笑问:“子渊也像我一样,时常思念过去吗?”

萧晦猛地回头,定定看了钟情良久,然后才轻声道:“没人比我更想回到过去。”

钟情轻抿一口茶水,被水流滋润过后的嗓音温柔到像是对情人的爱语。

“现在不也很好吗?子渊如今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令行禁止,一呼百应,倒是圆了幼时的雄心壮志。不像我,整日无所事事,身子废了,或许连心也快废了。”

这段话,萧晦几乎是屏着呼吸听完,听到最后才后知后觉,说话的人竟真的没有半点讽刺的意味。

换做,之前他胸膛中那颗疑神疑鬼的心脏或许会在这是横插一脚,但方才对昔日同窗时光的追忆已经蒙蔽了他的一半理智,剩下的一半又自动在爱人面前丢盔卸甲,所以他此时心中只有狂喜。

“阿情、不……子弗?”他小心翼翼上前,在钟情面前跪下,伸出手却迟迟不敢去触碰,仿佛面前的人是一场易碎的幻梦,“你、你终于愿意原谅我了吗?”

钟情冰凉的手指抚摸着他的脸。

“先皇无德,本应天人共戮。子渊替天行道,本就无错,何需原谅?”

萧晦还是红了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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