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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带了一口装着几件破衣服的木箱便被送上了骡车。
一开始他想不明白,为什么陆苇会私下勾搭宋生,宋生虽是读书人,可生父早逝,家中全靠寡母一人操持,家底单薄,聘礼更是远远不及沈家。
后来他才从旁人口中得知,原是沈应因婚事和亲爹后娘闹得不快,一怒之下分了家,搬去了村尾后山下的破草屋,陆苇若是嫁过去,定然是要过苦日子的。
手腕子上还留着后爹打他的痕迹,陆芦怕别人瞧见了被吓到,小心翼翼把手往袖口里头缩了缩。
他不怕苦,也不怕累,只要有个地方住,不让他挨打挨饿就行。
门外传来几句很轻的说话声,隔着房门听不清晰,不一会儿,门口一声吱嘎轻响,有人从外面推门而入。
听脚步声不像是刚才抱他进来的汉子,陆芦顿时挺直了后背,坐在床边一动不动。
进屋里来的是江家哥儿,端着一碗满满的饭菜,笑着喊了声嫂夫郎,说道:“沈应哥怕你饿了,让我来给你送饭,我叫江槐,你叫我槐哥儿就行。”
小哥儿的声音听起来很是明快,陆芦不自觉放松了些,慢慢摘下头顶的红盖头,洞房之前,盖头是不能随便摘的,为免被旁的汉子看去,但同是哥儿便没有这些忌讳。
江槐盯着他抹了胭脂的脸,直盯盯看了会儿,忍不住夸了句:“嫂夫郎,你长得真好看。”
陆芦有些不好意思红了脸,长这么大,除了他阿爹和爹亲,从没有人夸过他,这还是头一次有人夸他好看。
陆芦红着脸放下盖头,小声说了句谢谢。
进来之前江母就叮嘱过他,说新夫郎脸皮薄,叫他送完饭菜就赶紧出去,于是江槐把碗筷放在床边便转身出了新房。
关门的时候,他又回头对陆芦说道:“等会儿我再来拿碗,嫂夫郎你慢慢吃,不够我再给你添。”
碗里的肉菜堆得冒尖,色泽金黄的肉糕,酱红色的坨子肉,浸着油汁的扣鸡,用泡椒爆炒的鸡杂,每样夹了好几块,紧实地压在米饭上。
陆芦光是看着便直咽唾沫。
乡下的姑娘哥儿送嫁,都会煮锅疙瘩汤招待前来帮忙的人,殷实点的人家会放几片肉,煮成肉疙瘩汤,寻常人家吃不上肉,便磕上几个鸡蛋。
早上的疙瘩汤是后爹叫陆芦做的,他多拿了一个鸡蛋,被后爹好一顿骂,煮好的疙瘩汤一口都没给他喝。
水塘村和石桥村之间隔着两个村子,光是坐骡子车便花上将近两个时辰,整整一日滴水未进,他的肚子早就饿了,这会儿闻着碗里的肉香,更是咕咕叫出了声。
陆芦盯着热腾腾的饭菜咽了口唾沫,片刻后终于捧起了碗,捉着筷子夹起肉块送进嘴里,先是浅浅尝了一口,随后大口吃了起来。
肉糕咸香软糯、又细又嫩,坨子肉肥而不腻,扣鸡皮酥肉烂,鸡杂鲜辣爽口,底下的米饭吸饱了汤汁,每一粒都浸着肉香。
陆芦从未吃过这么好吃的饭菜,等回过神来碗底已经空了,江槐来收拾碗筷时他还有些不好意思,怕人觉得他太贪吃。
天色渐渐黑尽,喜宴结束,宾客们尽数散去,几个相熟的汉子起哄要闹洞房,被沈应全部挡在了门外。
等到外头的人都走光了,新房的门才被人轻轻推开,知道进来的人是沈应,坐在床边的陆芦不由泛起一丝紧张,双手紧紧抓着腿侧的布料。
门口的沈应往屋里看了一眼,关上门,朝着喜床缓步走来,高大的身影停在他的面前。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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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虽说见过两面,陆芦却从未正脸细看过沈应。
来陆家提亲那次他刚割完猪草回来,后爹嫌他身上太脏,不准他去前屋,他隔着篱笆远远瞧了眼,只知道是个身材高壮的汉子,瞧着比他整整高了个头。
而纳征那日他跌入水中,沈应救他上岸,他因呛水险些喘不过气,睫毛黏着水珠,根本睁不开眼,只记得对方的胸膛十分结实,宽阔又温暖。
仅仅在沈应答应换亲时,陆芦才不可置信地扭头看了眼他的脸,鼻梁高挺,五官硬朗,是十里八乡少见的英俊汉子。
许是如此,尽管沈应是个沾过血的猎户,当初陆苇在见了他后还是同意了沈家的提亲。
随着头上的盖头揭开,眼前顿时明亮起来,陆芦眨了下长睫,缓缓抬起眸子,映入眼帘的是一张棱角分明的脸,紧接着视线上移,他又对上了一双深若寒潭的眼睛。
沈应就站在床前,一头墨色长发整齐束着,身上穿着大红色的喜服,衬得他的身形愈显挺拔。
两人对视了一会儿,陆芦被看得有些不自在,率先低下了头,别过脸去,双颊浮起一抹淡淡的红晕。
沈应见状,很快回过神来,手里还拿着刚摘下来的红盖头,一时不知该放在何处。
眼前的夫郎看起来格外瘦弱,喜服穿在身上空落落的,微垂着头,露出一截雪白的后颈,眉间的孕痣好似用胭脂点过,颜色十分鲜艳。
他收回视线,把盖头放在床边,不知道该说些什么,片晌后问道:“吃饱了吗?我去再给你端点吃的。”
陆芦闻言,摇了摇头,小声道:“不、不用,我已经吃饱了。”
空气再次安静下来,两人都显得有些拘束,沈应在原地站了会儿,又道:“那我去烧点热水,给你洗脸泡脚。”
陆芦这次点了下头,很轻地嗯了声。
得到他的回应,沈应于是转头跨出新房,到灶屋烧水去了,他一走,屋子里又剩下了陆芦一个人。
先前摘了盖头怕被外人看见,陆芦只顾着埋头吃饭,没敢细瞧,这会儿他才借着桌上油灯微弱的灯光,悄悄打量着这个房间。
新房里只有一张床、一张木桌和一个半人高的衣柜,唯一的木箱是他今天带过来的嫁妆,被放在了衣柜上面,床头斜对着窗户,窗口望出去正是外头用土墙围着的院子。
虽没什么多余的物件,屋子却收拾得一尘不染,角落里不见半点灰尘,可见对方并不是个邋遢的汉子。
热水烧好了,沈应找了条干净的布巾子,把装着热水的木盆端进屋内,自个儿则去了院子里冲洗。
虽说他们已经成了亲,可毕竟是头一晚,夫郎又那么胆小,他怕把人吓着了,而且家里没有沐浴的木桶,也没办法一起洗。
屋里,陆芦探手试了下水温。
木盆里的热水兑过凉水,水温恰到好处,他听着屋外的水流声,知道沈应正在外面洗澡,红着脸慢慢拿起搭在盆沿的布巾子。
在陆家时,他睡的是柴房,因每日都要打扫鸡舍猪圈,后爹总说他身上臭,不许他进屋里睡,拿了块木板在柴房里给他搭了张木床。
后爹不准他用木柴烧水,他洗澡只得用凉水,起初他真以为自己臭,每回都要用皂角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