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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比,果然宽出来一截。

说来上次娘来看他也是四年前了,几天之后从天而降了一个柳方洲。四年里自己也从没回家过,四年都是和柳方洲一起在庆昌班过的年。

四年不见,不晓得他现在身量多少也是应该的。杜若反复摸着棉衫的袖口,心里还是疙疙瘩瘩。

罢了罢了,反正当初送自己来当生徒的也是他们,干嘛给自己平添心事。一年下来能收到一点家里的口信,已经不错了。

喔,写信。要告诉娘自己开始演戏了,还上了报纸,师父不打不骂,吃穿也都不愁——杜若把衣服叠在床上,打算去找玉青师父借一支墨水笔用。

王玉青披着厚呢大衣,坐在正厅里看账单。厅口跪着唱老生的学徒白小英——上午的戏他在台上忘了词,吃了个倒彩。刚才张端让杜若勤加练习,说的就是这个。

杜若左右看看,反而不敢进去了。

“若儿?傻站在门口挨什么冻?”洪珠手里端着食盒奇怪地问。

不是演出的场合,洪珠穿了一身洗得发白的家常旗袍,长发松松挽着歪在左肩上。

“师父。”杜若赶紧帮她把门帘掀起来,跟在洪珠后面溜进去。

“玉青把书纸放一放吧。”洪珠进门就把食盒往桌子上一放,看都没看白小英一眼。

“杜若来做什么?”王玉青摘下眼镜,抬头看到洪珠身后的杜若,问。

“想找师父借支笔用,给家里写信……”杜若小声回答。他一向有些怕班主。

王玉青嗯了一声,从桌子上摸了一支笔,随便找了张纸试了试色:“有信纸用吗?”又从手边抽了两张信纸,一并递给他。

“谢谢师父。”杜若双手接过信纸和笔。

洪珠已经把饭菜布好,正中一盘亮汪汪的冰糖肘子,红汤淋着酱皮,散出一点令人心安的热气。此外还清拌了两样小菜,白瓷细颈的温酒壶放在桌上时发出了细微响声。

“杜若刚来还连自己的名字是哪几个字还不认识呢。”她把食盒放在桌边,“现在可写得一把整齐的字了。都是柳方洲教你的?”

“师父说笑了……嗯。”

“还是你师哥讲的你听得进去。”洪珠含着笑说。

“师父讲的,我听得更明白。”杜若卖乖。

“得了,我可不和你的师哥比。”洪珠和杜若说笑着,又瞥了眼王玉青,“我这师哥可没那么好心肠。”

杜若不敢回话,王玉青倒是笑了一声,抬起脸来捏了捏眉心。

“你也起来吧。”他转身看向白小英,语气更硬了一些,“这次罚你是为了让你长记性,听到没有?自己的戏,自己该记清楚的就得记清楚,别丢了全庆昌班的面子。”

白小英的脸几乎要低进胸膛里,忙不迭点点头。

“杜若也要记着。”洪珠把筷子递给王玉青,一边也偏过头来说,“快到年节了也不能懈怠。昨天教你的《醉酒》身段记熟没有?下午合一遍。”

“好嘞师父,记着了。”杜若捏紧了手里的信纸,和白小英一前一后跑出了正厅。

还没走远,就听见王玉青和洪珠说着什么,朗声笑了起来,全然没有刚才绷着脸说教时的样子。

真奇怪。杜若跑回了自己的房间。

柳方洲坐在屋子里唯一那把颤巍巍的椅子上看班上公用的戏本。

“没吃饭呢?”看见杜若急匆匆跑回来,他问,“到哪里去了。”

“不饿。”杜若把信纸铺在床边,蹲坐着扭开笔,“——我去找师傅借笔呢,给我家里写信。”

“我看你是早上在茶园贪多了点心,连妆都没卸就往嘴里塞蜜供吃。”

“就是好吃嘛,裕盛的蜜饯温桲也好吃。”

“你可别过了个年节更瘦了。最近洪师父不是在教你《醉酒》吗?哪有弱不禁风的杨贵妃?”

“才没有瘦——‘鸳鸯’怎么写来着?就是水鸟那个鸳鸯。”

“你来椅子这里写。”柳方洲把戏本卷起来,给杜若让开椅子的位置,还是没忍住问,“……你在写什么?怎么还得写这个词?”

杜若把信纸放在椅子上,重新用手掌展平:“我在给我家里写信嘛。说秋天倒仓的时候,师哥带我到湖边喊嗓,湖上的鸳鸯都被我喊得扑棱棱飞了起来,掉了好多绿色的蓝色的羽毛。”

“写这么细。”柳方洲拿过笔替他写了两个字。

“是啊,我得告诉家里,我今年做了可多事情。尤其是冬月,和师哥合演了好多戏,还登上报纸了呢!”杜若把笔尖在纸上戳得嗵嗵响,“让他们不用惦记我,除了有点睡不饱,我什么都好。”

半晌没听到答话。杜若猛地抬头,柳方洲托着下巴看着杜若的脸,不知道愣了多久的神。

“师哥?”杜若抓着笔奇怪地问,“我哪个字写错了吗?”

“没有。”柳方洲对上他的眼神才一下子回过神来,“我刚才想起来一句古诗——”

他的耳垂莫名其妙红了半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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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可不听。”杜若继续把眼睛放回信纸上,也觉得脸颊发热。

【作者有话说】

弄笔偎人久,描花试手初。等闲妨了绣工夫,笑问【鸳鸯】两字怎生书?

第9章

除夕夜里是庆昌班最寂寥的一晚。过节封箱不演,有家室的、家离得近的多数回家守岁,只剩了伶仃一个的柳方洲,和回不去家的杜若。

王玉青还是问要不要随他回去,柳方洲还是拒绝。于是班主给了柳方洲和杜若压岁红包,算作他们在戏班看守的工钱。

不用学戏演戏,一旦闲下去,有得是事情可做。柳方洲带着杜若上街买了红纸,自己写了春联,又张罗着打糨糊往门上贴。

杜若拿着多余的红纸剪窗花,一边抬头给柳方洲看春联贴得正不正。柳方洲的楷书写得也漂亮,撇折横竖收放自如,想来在和杜若相见之前,很下过文章功夫。

师哥从前的春节又是怎么过的呢?想来也是家人围坐,亲密热闹。如今只剩下他孤苦一个,会不会心里难过?

难过恐怕是必然的。柳方洲把春联贴好,从椅子上跳下来,走远两步看了看效果,脸上露出些怀念的神色来。

杜若看见他突然安静下来的时候就会轻轻走开,免得让他在自己面前拘束,反而更不舒服。

“要去哪儿?”然而柳方洲注意到了他,转过头来问。

“贴窗花。”杜若把手里的窗花展开给他看。

“你剪的这个花样——”柳方洲顿了一下,“从前我家里也这么剪。”

“……”杜若担心地仰头看向他。柳方洲难得主动提起他来庆昌班之前的事情。

“我没事。”柳方洲低头把糨糊搅了搅,帮杜若在窗户上贴着窗花,“每年除夕的时候,我哥哥和姐姐就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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