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阅读7
的高脚杯在灯光之下璀璨夺目,这也是杜若闻所未闻、见所未见。
杜若把水袖收好,露出手悄悄捏住柳方洲的袖子。
“见了夫人,一定先问好。”柳方洲靠在他耳边悄悄说,“要不要把勒头松一松?时间久了别再头晕。”
“把头松了,眉毛掉下去,脸就难看了。”杜若也悄悄回答他。
“嗐,你的脸哪有难看的?”
杜若还想说什么,引路的仆人就已经打起了主人席的包间帘子。柳方洲也猛然收敛了和师弟开玩笑时的神色,脸冷了下去。
余太太坐在正中间的席位上,一片珠光宝气的富态模样,看见引进两个戏装打扮的人便眉开眼笑:“这就是刚才演牡丹亭的小生小旦?走近些让我看看。”说着一把拉起了杜若的胳膊。
“给太太贺喜。”杜若忙不迭鞠躬作揖,“问您的安。”
“哟。”听到杜若说话的声音,余太太现先是愣了一下,又笑,“原来是个男孩儿?我说台上能演得那么亲密,眼神调了蜜一样。”
“您说笑了。”柳方洲也作揖问好,“余太太好。”
“这也是个好小伙。”余太太笑眯眯点头,另一只手去拉柳方洲,一边对女伴说,“这一对我可越看越喜欢!模样好,唱得也好听。”
“来年也让你抱上一对这么俊的外孙!”客座的几个太太也笑。
“金童玉女,简直是观音座下来的!”这个穿着紫旗袍的笑呵呵地夸。
“唱得也好,看着就欢气。”那个抓了洋糖往杜若手里塞。
杜若被夸赞得难为情,张了张嘴说不出话,脸一下红到了耳根。好在脸上的粉够厚,遮住了他的脸红。
“献丑了。”柳方洲笑了笑说,“还是仰仗了府上的喜气。”
“那日老爷去裕盛茶楼,回来就说庆昌班新登台的一对小生小旦可是漂亮,今天一看果然不假。你们俩还会唱什么?再演一段。”余太太拍拍杜若的胳膊。
两人靠近了轻声商量了几句,决定清唱一段《彩楼配》,柳方洲又搭了几句《游湖》,杜若顺着刚才演的《牡丹亭》又唱了《寻梦》里的“忒忒令”。也是讨喜的戏码,总不会出错。
座上的富太太端着茶听他们唱,一边上上下下仔细打量。大抵也是爱听节奏利索的折子,爱看倜傥俊俏的戏子罢了。
余太太只是连连点头,夸赞说两个好孩子,又问叫什么名字?年纪多大?下回赶在哪里演出?练戏苦也不苦?冬天演戏冷也不冷?
两个人被阔太太们问得紧紧靠在一起,毕恭毕敬地挨个回答。
“原来也是一个叫柳,一个叫杜?”余太太笑得更开心,“这可真是无巧不成书,天生要来演这出戏!要是这小师弟也是个女娃娃,那不得——”
“那也得是一对梦梅和丽娘!”
“小丽娘怎么不答话了?害羞?”
杜若的耳垂红得简直滴血一样,半个人都藏在了柳方洲身后,闻言又露出笑脸来,回着夫人们的话。
“年纪小,可别逗人家了。”一个抱着狸猫手捂的太太笑。
“方才的寻梦唱得也好。什么时候搭戏演这出了,我可一定要看。”又是紫旗袍的太太说。
“还得多谢您关照。”柳方洲一边回答着,把左手背到身后,捏了捏杜若的手指。
“这梦梅书生倒是小大人一样,说起话来一板一眼。”
“我可真是越看越好看,难得这么相称的一对。”
台上的铜锣又叮叮敲了起来,余太太这才放了拉着两个人的手。
“小顺。”她把仆人叫来,“你去和黄管家说,抬几个食盒到戏班后台。再多送六尺杭绸,用红线扎了送去,就当是给庆昌班孩子们新作的戏服。喔,还有,告诉王班主,再在哪里有演出,一定送来一份戏单子给我。”
“来,你俩过来。”她又向师兄弟二人招一招手,往柳方洲手里放了一张银票,“这边辛苦你们,还要陪我们这些个老太太聊天——和你师弟买些好东西吃,别客气!”
柳方洲拉着杜若,一路千感万谢地退了出去。
庆昌班的规矩,除了每次演出统一发下来的戏份,不能领私钱,堂会老板特给的赏钱除外。这一张银票是两人头一回拿到的赏钱,高兴得步子都走快了一些。
“头晕。”余府的仆人一走,杜若就扶着脸颊往妆台前面重重一坐,“可把我吓得不行。”
“赶紧卸了头歇一歇。”柳方洲帮他往下摘着鬓花,“还要不要吃喜果——丽娘?”
“已经散了戏了。”杜若被他逗得笑,一边卸着头面,把头饰在妆匣里摆好,“师、哥。”
“还好有师哥你在。”杜若把沾湿了的脸巾敷在脸颊上,“我可真不知道要怎么搭话,一阵子舌头都直了。要是师父看到我这样子,还得教训我呢。”
“不聊这些。”柳方洲也把自己的文生巾摘下来,揉着勒出红痕的额头,把袖子里的银票放到杜若面前的化妆桌上。
“放师哥那里好了。”杜若眼睛被卸下来的油彩糊得看不清,使劲眨着眼睛说。
杜若除了演出领来的戏份,手里没拿过多少钱,自己也没有花钱的地方,最多也就馋嘴的时候打打牙祭。
张端进门来问有没有多余的榆树胶,柳方洲起身给他拿,顺手把银票放进杜若的妆匣里。
【作者有话说】
【文生巾】小生的行当可以分为文生、武生等,所戴的头巾也不同。比如秀才公子等角色戴文生巾或桥梁巾,商人戴鸭尾巾。
第8章
春节期间,各大戏班卯足了劲争奇斗艳,往往要日场、夜场连着操办。柳方洲和杜若也几乎场场都有排戏,有时凌晨睡下,鬓角的油彩还没揩干净。
“杜若,有从老家的人来看你。”张端站在后院里喊,“你母亲托他给你带了东西。”
刚唱完一堂日场的戏,杜若和衣抱着枕头打盹。听到张端叫他,赶紧趿上鞋跑出来。
“在门口前街上等着你呢。”张端敲一下杜若的额头,“回来别光睡觉,自己再练练新学的戏,别上了台闹笑话。”
杜若唯唯诺诺应着他,掖紧了外套往外走。
“你是小草?”带着家乡口音的男人牵着驴车站在门口,递给杜若一个包袱,“你娘给你带的。她说今年你奶奶吃药花费得大,出不起路费来看你,让你别记挂,好好练功,家里什么都好。”
“麻烦了叔。”杜若接过包袱,往怀里紧了紧。
“你要有信往家里捎,明天这个时候我还在这里等你,你拿给我就成。”
杜若感激地点点头,送他走到巷口才折返回去。
包袱里是一点油纸包着的腊货,一件针脚细密的麻布棉衫,两双鞋垫。杜若把衣服在身上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