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痛快。
偏偏悬晃在空中的衡器快要碎了,不会同他争论。
一件死物,还是看上去就要损毁的死物,硬生生让白玉山满腹刻薄尖酸哽在喉头没法倾泻。
他闭上眼,自己深吸了一口气,又缓缓吐出来。还是很心梗。
最心梗的是,他是赵景铄的灵,赵景铄又是南衡本身,他刻薄谁都是在刻薄自己。
心梗的白玉山将衡器捏紧,他知道掌心里破烂烂的衡器早已泯灭了意识,南衡消失的彻底,才有如今的他。
他知道的清清楚楚,仍是很艰难才能呕下这口闷气——但凡…他都要将衡器丢进粪坑腌上百八十年。
偏偏南衡真的没了,偏偏南衡的本体是个衡器。
衡器本质便是讲究个衡平,自绝了一切成全了赵景铄的妄念,但他还漏了个狼妖的念想:做个凡人。
那是赵景铄还活着时,听到很多次从狼妖嘴里叨咕的话,他的小妖精明明身强力壮容颜正盛,却想要做普通凡人。
做个凡人,从沈珏跟着伊墨踏上寻亲之旅开始;抑或更早,他还是个矇昧的胎儿,在他母亲的肚腹里孕育,又在狼母挣扎着将他生产后死亡的时刻,他便想做个凡人。
以及,送走赵景铄之后……
南衡知道,只是没来得及成全。
因而这段时间,衡器蕴养出的一微微、极渺渺的,说不清是灵或念的玩意,尚未有意识,便本能地将石头精送走了。
那么大个石头精,消失的无影无踪。这失了智的衡器却裂出无数纹路,快碎了。
快碎了的神祗本体送走的人,白玉山自知没能耐凭自己找回来,他一个执念成灵的物种,严格区分也该在精怪一类,同神是天地之别。
神祗陨落留下的唯一权柄——衡器要碎了。
也没关系,他上辈子做人见多识广,遇到难处大可抹下脸面,试着攀一攀“裙带关系”。
赵景铄常被狼妖气到七窍冒烟却无处可诉,便是背后灵似的起居郎和近身侍候的大太监都不知在内心呐喊多少回:“欺天了!”
可他们陛下气归气,朝会时开个痛苦转移就能平静。若是当年有个关系户,让他再额外倾诉一番,兴许痛苦转移都不用开。
这辈子终于有机会行使摇人大法。
先摇沈杞,他有长于卜算的师兄;
白玉山折纸鹤带话:“你祖宗丢了,卜他位置。”
后摇伊墨,凡人尽归地府管辖。
白玉山折纸鹤带话:“你儿子丢了,查他位置。”
他叠纸鹤的手速飞快,眨眼间两只纸鸟各自上天入地,几乎是刚成型就飞没了影。毕竟凡人生死无常,天知道这丝毫没有意识的衡器会将石头精送去哪里,说不得还未出生就夭折——离谱但可能,无识的器皿不具备思考能力。
纸鹤甫一消失,白玉山心情便转好许多,得益于上辈子经验丰富:
负面情绪无法化解时,可以转移。
头一回学习皇城纨绔们,遇大事摇人的“关系户”白玉山,靠山梆硬。
纸鹤飞出去没多久,苏栗扛着沈杞,一路裂风破云地疾驰而来,反倒是收到纸鹤的沈杞掌门,只能青蛙般趴在剑身上,绑的紧紧的发髻都被刮散了。
长剑看到白玉山,瞬间一个急停,身上的青蛙“叭”地落了地。
紧跟是森森阴气形成的鬼门,洞开后走出两位办差途中出溜的鬼差,身后还串粽子般拘着一串幽魂,哦,两串。
两只上天入地的纸鹤飞的过于匆忙,具体事况他们也不清楚,第一时间赶过来问个详细。
对此,白玉山取出破烂烂的衡器,大有一种死囚游街的意味:
“它恢复了些本事,便将人送走了。应是送他去做个凡人。”
沈杞摔的头晕眼花,爬起身张口就问:“作甚要做凡人?”
伊墨看着那破烂衡器,抓重点:“它死净了?”
白玉山笑了,他“嗯”了一声,同伊墨道:“死透了。”
“确定再养不回来?”这是沈清轩。
“这是他最后一点念头,如今已达成。”白玉山道:“养不回来。”
两鬼差一精怪,被这多灾多难总是当头一棒折磨出的滔滔怨气,随着话音,轻飘飘如风散了。
衡器能有什么错,它只是个器皿罢了。
南衡又有什么错,该受得罚,他已受过了,该成全的,他全力以赴了。
归位时便已知结局,明明失了爱与哀,却还是在面对寻来的狼妖时,化作赵景铄的模样。
他明明有许多选择,却还是转头时,用的是小妖精最熟悉的,赵景铄的脸。
一念转瞬,劫难无解。
他便没那么从容,却也洒脱地应了命。
看着自己一步步走入末路,并无后悔。
他对自己不留余地,给那半妖留下永远陪伴在侧的山兄,使他往后余生不必失望,也无须在风雪里孤寂。
因而求仁得仁。
这般的衡器便没了意识,如今快要碎成渣,又怎么会将小妖精送到太荒僻的地方吃风饮露的受苦呢。
他们不约而同地转过这个念头。
伊墨哂笑,不无嘲讽:
“随意找一找,找不到就算了,这辈子死了让他自己找回来。”
苏栗将剑身倾倒在地,魂体从中脱出,飘到林子里薅了把蓍草。
“我也未必卜出结果。”他飘忽着道:“我如今不人不鬼。”
不人不鬼的苏栗扬起断草,三息过后草茎落地,他看完之后两手一摊:
“果然不成。”
苏栗起卦快结果快,一看不成钻回剑身,剑锋铲起他随身携带的掌门师弟,招呼道:
“那我们先走,铸剑炉的火还没灭。”
他急匆匆窜上天,调好方向霎那飞出音爆雷鸣。可见炉火是真没灭,也可见祖宗丢啊丢的多了,不是很着急。
白玉山看向伊墨。
沈清轩走过去将两串勾魂链都接在手上,腰牌开启鬼门道:
“我回去交差顺便借生死簿看看。”
他走的也快,带着身后痴茫的两串魂,消失在鬼门后头。
寂静的山谷从一时喧闹又重回寂静,只剩下热腾腾的汤池静水流深。
白玉山站在伊墨对面,有些生疏与淡淡的尴尬,毕竟他翻完赵景铄的记忆再翻一番南衡的记忆——当真是开天辟地头一回攀关系。
一攀就攀上了,这会才有些脑子冷静下来的局促。
关系好攀,情分如何论呢,难不成还要学着人间做派,正经认个翁婿不成?
没经验,这个操作真不熟,他只好略带尴尬地站着,更像个头一次上门的毛脚女婿了。
懒散千年的蛇妖剔了妖骨变成人也没抽出懒筋,死后当了鬼差,懒筋不翼而飞,说话都仿佛勤快得多。
像是才想起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