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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死的陌生人,这一切与我有什么干系。”
他又把自己弄哭了。
他留下的两魄分明是爱和哀,怎么就变成了哭包。
南衡收了笑,几乎是怜悯地看着小怪物,伸手替他揩了泪,软声问他:“你要不要陪他去做石头?”
他知道自己多余问这一句,小怪物魂魄不全,贪憎怨怒一样未有,只有傻乎乎一腔爱意和哀愁,连这点哀愁,都是挂念他的小妖精过得不好,若非出不去,哪里还会守在墓窖里被动等待。
果然小怪物立刻答:“要!”
小怪物生了灵,又有赵景铄全部记忆,天然会听话听音揣摩人心,他说完就愣愣地盯着眼前神祇灰白苍发,本能地问他:“你不要我了么?”
他是他的两魄,回归本体是他的本能,即便生了灵也不例外,一边抵抗着,一边又想靠近,却不知墓门打开伊始,往日种种都被抹灭了。
南衡摇了摇头。
小怪物自以为懂了,他说:“那我去找他。”
他说着就要跑,被南衡伸手拦住,南衡说:“不着急,还有几日。”
还有几日什么呢,南衡没有细说,终归是些琐事需要做完罢了,他将小怪物禁锢住,传给他剩下三魂。
天地人三魂以小怪物灵智为主,从此他不再是怪物。
南衡又取出自己剩下五魄,没有立刻传给他,而是掌心向上,虚虚握着一小团光。
人有七魄,对应七情。
南衡净化了掌心光晕,使五魄回到初生之态,像婴儿出生时一样纯净。
干干净净的五魄进了小怪物体内,又完整融为一体。
“看看如何?”南衡一招手,将小怪物的魂体召出来。
脱了皮囊的完整生魂站在墓窖里,魂体凝实仿佛活人,他奇怪地伸展腿脚,感受到充沛的力量,觉得自己可以上天入地,无所不能。
割舍了一切的神祇含望着他,神情飘渺。
小怪物终于安静下来,又重新穿起皮囊,重重步伐走到他跟前。
他问:“你是不是要死了?”
南衡说:“神是不会死的。”
就像父神盘古开天后化作山川河流,日月星空,他从未死去,只是以另一种方式亘古不灭而已。
就像他自己,原也不过是一柄称天地的衡器,始出南山,公平公正,生而成神,入人间一劫又一劫,长出三魂,长出七魄,有情滋生。
而今不过灵神湮灭,化作无识器具,算不得死。
赵景铄看他灰发彻如白雪,脸上五官也一点点变了模样,长眉入鬓,眼眶深凹,鼻梁挺直,轮廓鲜明起来,连唇线都浅薄分明,看上去冷厉又无情,像冰霜冻结的万丈峰仞,没有一丝人气,也一点也不像个人。
这是南衡本来的样子,却一直没让沈珏见过。
他们现在一点也不像了。
七情俱全的赵景铄轻声问他:“值么?”
“我欠他一命,自该偿还。”南衡说:“你等他五百年,他寻你五百年,也应有善终。”
他说着轻轻点了点赵景铄的额头:“你生出灵之后,就该明白有这一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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灵不生,他便是沈珏要找的人。
生了灵,他便什么都不是。
而沈珏绝然一死,便断了他和自己两魄生出的灵重合的路。
南衡微微挽起唇角,“我是衡器,天生要公正,不论值否。”
赵景铄想,原来是我过分贪妄。
可贪妄本是人性,他并不后悔,只是有些可惜。
可惜神也不是那么自由,一举一动都要衡量,或许世间活着的一切生灵,不论神虫,生来都有一副枷锁箍着筋骨。
可什么才是自由呢,赵景铄静静地想,或许,我喜爱我的小妖精,想要他长长久久地陪在我身边,或者我陪在他身边,我这样想,就这样做,这便是自由。
“就这样罢。”南衡对他伸出手:“时候到了,我送你去。”
赵景铄缓缓回头,最后看了一眼自己面目全非的陵墓,他准备的那些物什,在不曾密封的陵寝里早已朽坏了,冬夏的衣裳,春秋的鞋靴,锋利的长剑和弯刀,还有他自己的破皮囊。
都是光阴里,应该过去和舍弃的旧事了。
“想好要做什么了么?”南衡问他。
“我要和他一起。”
赵景铄抿了抿唇道:
“他若为玉,我便为石包裹着他,不叫他受磋磨。”
“他若为石,我便化作青山,将他藏起来,不让旁人惊扰了他。”
“他若想做花,我便做滋养他的泥。”
“他若想变人,我便化作人陪伴着他。”
“我要做他喜欢的花,天天开给他;变成他喜欢的鸟,日夜为他歌唱;变成大树,为他遮风避雨。”
“我要他睁开眼,满眼是我,闭上眼,满心是我。”
南衡食指点在他的额头,指下刚刚复生的皮肉光滑又温暖,不曾见过阳光雨露,也不曾让他等了五百多年的人见过——甚是可惜。
赵景铄闭上眼,感受着身躯转瞬再次腐朽,层层皮肉脱落,同他坚持了五百年的一把老骨头一起,散逸成地上一堆灰色的尘。
魂体重新飘出,被南衡握在掌心,望着掌心许下豪言的生魂,他动了动嘴角,似是要笑,然三魂七魄已不再,笑容都给不出去,只好收回来,心想,我已赠无可赠。
那就最后赠出无边法力,助他得偿所愿。
他松开手,送掌心魂魄去了想去的地方。
墓室倏然黑暗,长明灯覆灭,气孔封闭,流动空气被截断。
神祇琐事已了,安静地坐在黑暗里,逐渐化作粉尘,和赵景铄留下皮囊的那一滩混在一起,被油脂覆灭。
阴天子坐在案牍前,指尖叩着已写好的告状文书,文书一动不动,突然无火自燃。
他吹了口气,吹散了黑色灰烬,对一旁的总判官漫不经心地说:
“事主都没了,这状怎么告,送上去也是讨人嫌。”
不等判官说话,他又自言自语:
“行罢,不告就不告,可真是个讨厌的老王八。”
第三十章
青年一身青色道袍沾了斑斑泥点,扎紧的发髻也散了两缕,洒在脸颊又被汗水打湿。
他腰间挂着一串桃木符,腕上缠着雷击木磨成的珠串,背上一柄剑鞘,里面却是空的,阴寒长剑被他提在手上,锋刃雪亮如光,斜斜一剑挑出,刺穿了小妖的胸膛。
“祖宗欸,”他叹了口气,甩了甩一滴血都没沾上的长剑,往上一抛,长剑嗡鸣着自发入鞘,环视一圈,忍不住嘟囔:“你藏哪了?这一路上就没个正常妖怪。”
他蹲下身,想找点杂草算一卦,地上却是黄土礁石,一根草都没有。
草都没有,凶神恶煞的小妖倒是一窝接一窝,丑的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