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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疯了的秃驴,还在用坚定的语气说着他听不懂的话:“他将帝王紫气给了你,为你改了命。”

沈珏盯着他:“我看你真是发了疯。”

昙薮仿若未闻:“他也为自己改了命,你找不到他,说不定是因为他已经魂飞魄散了。”

沈珏还未来得及说话,昙薮又问:

“他若魂飞魄散,不入轮回,你还要找吗?”

这个问题,听起来耳熟,从前伊墨也曾问过。

沈珏似乎想了很多,又仿佛什么都没想,对答如流地道:“那就找到我魂飞魄散为止。”

他答完,自己还有些愣怔,仿佛没料到自己会如此作答,又仿佛,几百年过去了,他依然是那个伏在赵景铄膝上的人。

尽管前途未知,仍旧愿意陪这个寿命短暂的人类生生或死死,给自己一个交代。

昙薮却笑了笑,布条后被蒙住的眼不知何时已金光闪烁,仿佛望见点与线交织的命运,里面是无穷尽的蹉跎与伶仃。

“沈道友,找到了又如何呢?”昙薮说:“终究是一场空。”

沈珏看着他被蒙住的眼,隐隐约约能看见一缕微弱的金光,他仿佛有所感,却不甚在意。

“我在意的只是‘找到’本身。”沈珏轻声回答他:“之前或之后的事,我不在意,你就算看到了什么,也不用告诉我。”

“哪怕…”昙薮的话尚未说完,便被打断了,沈珏道:

“无所谓。你们都以为我要得到什么,其实,我只要一个求仁得仁。”

想了想,他又补上一句:

“就算有什么,那也是我欠他的。”

他已欠他一份情,又刚刚得知还欠了一份帝王紫气。

他欠赵景铄良多,不能因为知道未来叵测,于是连一份诺也吝啬地不肯还他,即便他只是半个人,也觉得太过刻薄寡恩了。

反倒是因为昙薮半露不露的话语,他犹然生出一种行走刀尖的快活,哪怕前方悬崖峭壁,也不过纵身一跃——刚刚好。

第十二章

苏栗冲回房里,在桌案前提笔将生辰八字写在白纸上,墨迹未干,他盯着纸张不自觉地走了神。

早先同沈公子不熟,况且也怕失了礼,一直没好意思提出来帮他卜一次所寻何处,如今拿到了八字,正经接过事,反倒是觉得不妙。

八字无有稀奇,是人人都有的东西,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出生年月日和时辰,再加上所处地理方位和情景,分解出属于每人的独有的生辰八字。

眼下不过是两百多年前一个死人的八字罢了,他这一脉,开山祖师最擅长的便是卜算天命,小到一只昆虫的生死,大到推测天道,一揽其中。别说只是两百年前的一个死人魂归何处,便是两千年前都曾推算过。

然而没有哪一个人的八字,让他仅仅是盯着,都看出一种诡谲,是一种冥冥之中传达的“不可测”的预兆,仿佛天道不允。

他年少气盛,又自觉天赋异禀,是师父嘴里那个千百年不遇的奇才,因而遇到邪门的事也只会拼着一腔好奇热血往上冲,看着这张生辰八字,无名地起了火,心道:小爷偏要算上一算,还不信你能拿我怎么样!

索性也不管沈珏他们还在等着,径自取了包袱打开,将香炉冲着东方摆好,净手、焚香,举着三根香火,祷词还没念起,那三炷香“扑”地折了。

正中间拦腰斩断地成了两截,掉下了地。

苏栗忍不住嘀咕起来:“这么邪门啊?”

他又取了三根香来,重新点上,这次香火没折,仅仅是点不燃。

苏栗“嘿”地一声,直接掏出火符来,一巴掌拍在香柱上。

黄符自燃,烧起了香头,他刚刚眯起眼要笑,那三根香又一次拦腰折断。

苏栗:“……”

他气的一脑门子怒火,忍不住冲那香火骂道:“我天机观自制的香火你都敢灭,看来不是什么大鬼小鬼作祟,你怕不是个神仙吧!”

浅红色长香在火舌缭绕下颤了颤,巍巍地冒出了白雾状的烟。

苏栗万万没料到会有这景象,瞪大眼,震惊地喊出声:“我的祖师爷爷哎!”

他的祖师爷爷下一刻就出现在他面前。

雪白的长发,慈祥的笑容,平时都是挂在墙壁上的人,从天而降地出现在面前,苏栗毫不含糊地摔了个屁股墩。

祖师爷爷走到他身边,抬手把这小子翻了个身,轻易地像是翻起一只煎饺,把他背朝上地翻过后,抬手一巴掌抽在他屁股上。

“啪——”

苏栗懵懂地瞪着地面,看到墙角处有个蚂蚁窝,被打了屁股也没动弹,浑浑沌沌地想着:“…这梦跟真的一样,我祖师爷爷居然屈尊打我屁股,这屋子里居然还有一个隐蔽的这么好的蚂蚁窝…”

上方祖师爷爷说话了,语气很符合长辈教训小辈,恨铁不成钢地说:“你怎么这么淘气!”

苏栗顶认真地想了一下,自己最近没上房掏鸟,没偷师兄的煎饼,没悄悄在师父的书册上画画,也没拿笔试图给墙壁上一溜水儿的祖师们多补几笔山羊胡子……于是委屈地道:“我没淘气啊。”

“没淘气你刚刚准备算什么呢?”祖师爷爷问。

苏栗:“算沈公子睡的那个皇帝魂投哪去了。”

而后又是一声“啪——”

祖师爷爷——在职司命星君简直想把这不知天高地厚的曾曾…不知曾到哪一辈的徒孙丢回山门的镇妖塔里压个几百年,好让他修修心,省的枉费这一身好根骨。

苏栗被第二巴掌打醒了,就地打了个滚,从地上爬起来,捂着腚醒悟道:“是您不准我算?!”

“师门第一训为何?”

苏栗努力想了想,回道:“天机不允,不卜。”

“天机为何不允?”

“天机一线,不卜则生。”

祖师爷爷又问:“你观那沈珏是何种人。”

苏栗想了想,想起沈公子高大笔直的身影形,深邃英挺的五官,连高高束起的长发都乌亮顺滑美到发光,忍不住有些不好意思地道:“好看的人。”

祖师爷爷:“……我问的是这个?”

苏栗叹口气:“唉,别的我跟他又不熟。”

“他不人,也不妖。”司命星君收起表情,举止端庄起来,几乎是下了批语:“他把自己活成了不出尘,不入世,世道容不下他,他也瞧不起这世道的怪物。”

而后叹息一声:“你不要替他卜算。你算了,就断了他最后这一线生机。”

苏栗犹疑地道:“怎么会呢,他看起来好得很。”

司命心道你问我,我又能问哪个去——可这世道就是这么奇怪,一个半人半妖的混血也能活下来,且活在烟火红尘里,热热闹闹活了许多年月,忽而冷清也没有怨怼,仿佛天生凉薄地少了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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