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命是从,誓死效忠。知其然而不知其所以然,这种感受很虚无,就好比凭空把你架在一个高高在上的云台上,俯首望下去,一片空白,无有支撑。
踏入庆王府门槛的那一刻,他便清醒地意识到,这里不会是他的来时处。阴阳怪气的挖苦和明里暗里的打压伤不到他,只是加重了寻不到归宿的迷茫而已。
向珏是第一个告诉他,他可以不是来历不明的庆王之子,只是飞鹰军里的一个战士而已的人。在血色弥漫的战火中,他仿佛触到了多年求而不得的活着的实感。
他对世子爷的信任与日俱增人尽皆知,随之而来的依赖却拼命地压在心底。夜深人静时,他百思不得其解,为何会目光不受控地执着于那个人。
那年除夕,向珏约他同游,成景泽茫茫然心头如揣了只兔子,无端乱跳。而在目睹世子爷青涩地向心爱的姑娘表白时,他心里的兔子溺死了。
之后,偶然从刘壤那里获悉,男人也可以喜欢男人。他在给自己青涩的心动按上名头之后,狠狠地砸上了门。向珏的去世,给这道门加注了厚重的锁闸。
在此之前,他一直以为,向瑾误打误撞地松动了他的心锁,放出了不见天日的恶魔。于是,他在荣国公府列祖列宗面前负荆请罪,他鬼迷心窍,阖该下十八层地狱,万劫不复。他自以为是,竟愚蠢地认真这一切皆是他私心杂念作祟,一步一步纵容的结果,分寸尺度握在他手中。
何时失控,无从追究,幽深荒芜的心牢在他迟钝的后知后觉中,早已被向瑾强势地凿开一片天窗。温旭的暖阳,洒遍占据每一处阴暗的角落。
如今他的小太阳被雾霾笼罩,给不起了,沐浴过春晖的荒草怎么甘心重归腐朽……他再也放不开手。
车轮碾过小石子,兀地一震,成景泽猛然惊醒。他下意识伸手去攥向瑾的手腕,触手冰凉。
成景泽喊破了音,“无一,叫大夫。”
一番仔细探查过后,随行军医抹了抹额头上的汗,“世子身热缓释,脉息也平稳了些,是好兆头。”只不过高热了许久,猝不及防地降下来,陛下关心则乱,搞岔了。
成景泽屏住的呼吸缓了缓,点了点头。
借送大夫下车之际,他跟着步出车厢。深深地吸入外界气息,再吐出去,心肺间隙隐隐刺痛。前方不远处路过一条小溪,他令无二照顾片刻,自行顺着溪水淌了过去。
回来时,无一看到陛下眼角被冰冷的溪水湃过的赤红。
夜间,向瑾微微动了动,目不转睛注视的人即刻察觉。
“小瑾。”陛下凑近轻声低唤。
向瑾口唇抿着,似醒非醒。其实,他一直处于一团混沌的旋涡里,外界的声音他听得出感受得到,却始终隔着一层纱雾,不知是魇是幻。最初,旋涡中有一只手不停拽着他往深渊里拖,耳边不断的杂音蛊惑,不如便这样睡过去,一了百了。可他太委屈,太不甘心了,一听到那个令他咬牙切齿的声音,他就舍不得一句话不说地去死。
向瑾迷迷糊糊地出声,成景泽俯在耳边,几番辨认,他说的是,“不是勉为其难,也不是……木已成舟……”
他曾经连最卑微无赖的由头也接受了,到头来竟是一场自欺欺人的幻梦。
他是向瑾,只是向瑾,他做不了任何人的替身。
水滴从向瑾紧闭的眼尾滑下来,落在成景泽耳畔,如有实质般捅入心房,令他心如刀割。
第92章
有些事无法用常理解释,那一夜过后,向瑾渐渐苏醒。就像真的只是经历了一段过于悠久的长眠,醒来,云消雾散。
只不过,自那一句呓语之后,世子再未开过口。车厢虽不算逼仄,但密闭的方寸天地,两人身处其中,无话可说,格外尴尬。
军医反复确认世子身子骨康健如常,无有大碍,陛下离开马车,换无二与无一轮流照看。
“世子。”无二与向瑾对视的第一眼,倏地僵住了。连他这般心思粗得堪比簸箕也瞧得出来,向瑾整个人不同往常。可具体是哪里不对劲,他说不出来。
世子暂时脱险,无一与陛下商量,不若停下来,等班师回朝的大军一同返京,方才妥当。
成景泽不同意,只是招刘壤带五千人急行军赶上来,回京途中操控京北大营未雨绸缪。
一行队伍刚刚走至京郊边缘,奉太后懿旨迎接陛下凯旋的礼部官员便迎了上来。又来母慈子孝这一套,刘氏面上愈是装腔作势,背后定然酝酿着不可告人的风暴。
此番他们母子大抵是打定了背水一战的主意,康王如凭空消失了一般,踪迹至今无有线索。
刘壤一马当先,带领五千先锋军入城,接受百姓夹道欢迎。
陛下单骑坠在队尾,隔着一段距离,目送世子的马车在通往皇城的路口改道,驶向荒弃了这些年的荣国公府。
“您倒是拦着啊!”无一恨铁不成钢。
就在他抓耳挠腮恨不得越俎代庖替自家闷葫芦主子花言巧语将人哄回来之际,只见无二蔫头耷脑地走了过来。
无一迎上去,撒气地捶他,“你回来干嘛?”
无二委屈,“世子说他回家了,不劳记挂。”
“撵你你就回来,鼻子下边那张嘴是用来喘气的吗?不会装听不懂,也不会赖着不走啊?”无一没好气地指桑骂槐。
无二耿直,“不会。”
“你!”无一瞪了他一眼,又瞪那位,被两个木头气得鼓鼓的。
陛下并未听到他二人聒噪,他的目光落在街边携手的两个身影上。归来的战士高谈阔论,等候家中的妻子含羞带怯地听着。
那个人,叫什么来着,胡,对了胡旺。
果然,有人等的人叫人艳羡。
回京当日,陛下马不停蹄地临朝。谢太傅也不客气,将积攒了大半年的疑难杂症一股脑地端了上来,一连三日朝会加上殿后议事,陛下回到寝殿,皆已然是夜半时分。
殿中明明无甚变化,就是无端令人觉得冷清。
无一忍不住,“您可真沉得住气。”
陛下跟没听到一般。
“我也不问您如何将人得罪了,可爷们就得有个爷们的样子吧?”既然开了口,无一就没打算话说半截,“世子非是那使小性子的矫情之人,您又比人家年长那许多,老牛吃嫩草占尽便宜,在自家人面前,您认个错不掉价。再说了,京中如今不太平,您就放心……”
“砰”的一声,陛下带上雪庐大门,操碎了心的暗卫头子碰了一鼻子的灰。无一恨得跳脚,自己还一脑门官司理不清呢,他操的什么闲心。
向瑾回到荣国公府,恍如隔世。还来不及感慨,就被匆忙奔进来的福安扑了个满怀,身后还带着一脸严肃的杜院判。
老大夫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