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假如不是。

那么,嘉庆帝面上一套,背地一套,两相割裂,极擅做戏。

她几乎有些胆寒。

或许,此前,是她小瞧他了。

她最后回身望了肃穆富丽的紫宸殿一眼。

紫宸殿的澄黄琉璃瓦,映着午时刺目的太阳光,晃得人眼睛一片花。

湛蓝天色下,金黄的屋脊兽排列成行,将照耀万物的太阳,一口吞吃了下去。

*

嘉庆帝究竟是何意,她后来在菡萏宫中冥思苦想了整整一天。

思来想去,只能猜出,皇上想笼络她。

或许是因李玄白不容常家军动她半点;或许是因李玄白再发火,依然叫人往冷宫里送瓜果;或许是因她半点面子都不给李玄白留,李玄白却一而再再而三地纵容她。

他想用她,来牵制大明宫,平衡定王府。

嘉庆帝会有如此打算,并不稀奇。可他昨夜还气得歇斯底里,今日就可以演得春风满面,实在是太出乎她意料。这么久以来,她一直拿他当一个耽于享乐的昏聩之徒,哪知他竟如此会藏,如此能忍。

若非在密室中亲耳听见他字字怨毒的咒骂,南琼霜不论如何不会相信,一个疯子,有如此城府。

或许他不是个疯子。

或许连他的病,也是装的。

如果他是装病,那么,顾怀瑾整日给他治疗,又是在治些什么?

她不知道自己是否想多了。

她头痛欲裂地揉着太阳穴。

并且,还有一件事,她一直放不下。

嘉庆帝说要她与李玄白重归于好,顾怀瑾是听见了的。

他那个人,听见“李玄白”这三个字,就是一派失态,患得患失得厉害,跟没人要的小狗一样。她虽然委婉地说了不去见李玄白,谁知他听不听得懂,听不听得进去。

昨天才刚哄好一点,别一会又旧态复萌,拿着刀子,往自己身上比划。

她从字帖上裁了一小块下来,拿笔蘸墨,打算给他传张字条。

刚在纸上洇了一个墨点,却又停下。

这时候,心烦更甚。

他一直有死志。天山已倒,半分转圜弥补之地也没有。事情在这摆着,她再哄,再劝,只怕也是无用。

噩梦永远在他足下等着他。一个不备,一脚踩空,就是重蹈覆辙,万劫不复。

假如……假如把往生门的内情告诉他呢?

从前不肯透露给他,是她不愿因男女情爱背叛往生门,十二年心血付诸东流。

现在,却怕说了,也劝不了他了。

为了复仇而活的人,复了仇后,还是会自寻死路。

她痛苦地扶着额头,长叹了一口气。

罢,说了总比不说好,治标不治本,也好过他动不动给自己一刀。

她抬笔在字条上写下:

“君欲知之事,今夜愿如实告知。”

写完,折起来。

又匆匆打开,补上:“勿胡思乱想。”

折得妥帖后,递予清涟。

之后,便是静待夜深人静之时,穿过甬道,秘密前往顾府。

密室的甬道口在她寝殿的大衣柜里。天亮着时,人多眼杂,

不好光明正大地往衣柜里钻。

她倚在贵妃榻上望着窗外初秋的天,心里来来回回地斟酌盘算,欲多回想些嘉庆帝的所言所行。

不知不觉,天黑了。

这本是紫禁城里一个寻常的初秋。

如果,雾刀没有带来那个消息的话。

亥时,菡萏宫已熄了灯。周遭一片死寂,清涟远香伺候她梳洗完毕,替她将纱幔床帏挂了下来。

宫中已是一片黯淡青色,唯有两盏豆大的烛火守着夜,幽幽跳动。

她凝神谛听一阵,四下半点声响也无,于是缓缓坐起身子,撩开了帷帐。

她的一双赤足踩上冰凉的地面之时。

雾刀:“姑奶奶,洛京城,要变啦。”

她骇得骨头一阵颤颤战栗:“嗯?”将床帷一把撩开。

雾刀:“今夜,定王府那边,咱们的人动手啦。”

“公孙红,收网啦。”

第167章

公孙红收网了。

三方对峙之局分崩离析,就在今夜。

静夜无声。不论如何细听,洛京城都淹没在一片死寂里。

一切如常,风云巨变。

她骨头缝里渗出丝丝凉意,一直发毛到齿关。

“那边情况怎样?”

雾刀蹲在她榻边,现出了身形:

“不知道。”

“不知道?”她拉了拉袖子,盖住汗毛直立的小臂,“那边有这么大的动作,你不在那边盯着进展,竟然自己跑回我这?我要你干什么吃的?”

“小的给人撵回来了,不是不想帮姑奶奶盯着。”雾刀挠了挠头,屁股一墩,盘腿坐在地上,“那边忙着呢,没小的插手的地方呀。连个站的地儿都没有。”

“怎么回事?”

“小的也不晓得公孙红到底如何计划。不过收网的令下了后,整个洛京内的同僚都得了令,各自原地待命,要是出了什么事,出来帮忙掩护。七杀的大人们更是得了支援令,在定王府外等着呢。门内的意思是,今夜必须取了姓常的狗命。”

雾刀笑了一声,一双小眼珠刻毒逼人,眼里的光仿佛碎刀片:

“所以,今夜所有同僚,一并服从调配。姓常的今晚,公孙红是一关,公孙红失了手,府外的七杀是第二关,天罗地网,苍蝇皆兵,就算他是只苍蝇,也别想跑啦。”

南琼霜:“苍蝇皆兵?”

雾刀流着冷汗冥思苦想:“呃,仑烛那小子教我的一个词儿。”

南琼霜无奈扶额:“……草木皆兵。”

雾刀挠着颧骨赔笑。

南琼霜:“而且也不是这么用的,蠢货。”

雾刀腆着脸堆笑:“小的还没说完呢。今夜所有同僚,全都竖着耳朵听信儿,让谁去,谁就去,不得抗命。所以小的回来找您来啦。”

南琼霜心事重重地捏紧了锦衾。

偏偏是这种时候。跟顾怀瑾约好了要去见他。

他那个人,敏感多思,她不声不响地失了约,谁知道他又能瞎琢磨出什么来?

她道:“你出来时,是动完了手,还是正待动手?”

雾刀:“小的是清场时给撵出来的。时辰定在了子时,这会儿,估计快了。”

“总指挥是哪个?”

“墨角。”

墨角,是七杀堂前堂主。前些日子调度不当,栽在了顾怀瑾手里,害得门内损兵折将,故而被撸了职。

“这么大的事,又是他负责?”她有些不好的预感,这墨角,为人武断刚愎,就打牌的时候会保守些,一旦打起来,是最不赌不快的,怎么这事还是他负责?

她道:“是就外面待命的听他,还是连公孙红也要听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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