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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大喝:“别过来!”

“乖乖。”顾怀瑾紧拥着她,一字一字咬得极轻,仿佛响尾蛇的轻摇,“谁啊,这么在乎。”

“你若是这么在乎……”

南琼霜惶然惊疑地见自己脸侧伸出一只手,正对着自月亮底下奔过来的云瞒月。

“……我杀一个,是一个。”

“怀瑾!”她顾不得在云瞒月面前避什么嫌,回身抱着他往地面一扑。

顾怀瑾一只脚撑在身后堪堪稳住,玄黑刺金广袖在她视野中飘摇一瞬。

云瞒月的朱璎戟刚挥了半个圆满的弧,顷刻当一声被格住,人人都不及看清究竟是何物打了过去,她忽觉脚下悬空。

再有反应,眼前已经是青冥蓝的夜空。

云瞒月习武十余年,唯有自己吊打旁人,从不曾被人压制到这地步,翻滚着卷下屋檐时,心里除去怒,更是惊。

此人是何来头?!

“乖乖。”顾怀瑾慢条斯理地将她长发缠在自己指间绕着,一边玩弄,一边柔声,“方才若不是你扑我那一下,弹飞的就不是那戟,是他的脑袋了。”

察觉她嘴唇不断哆嗦,他戴着白玉扳指的手,将她脸孔推过来朝向他,他好脾性地问:

“想看吗?想看,便给你看。”

南琼霜忍怒忍得浑身发抖——他那难以言明的怒火和渴欲,明晃晃地支抵在她后腰,叫她更加恼火三分,她恨恨一推他:“你知道你在做什么吗!?”

“你知道你在做什么吗

?”顾怀瑾温和而耐心地喃喃一遍,噙着笑,轻轻附耳:

“——你在杀他。”

“顾怀瑾!”

连名带姓地唤他。

好,好极了。

他含着点笑意,去嗅她颈窝。

是不是倘若他死了,她就知悔了,就能知痛了,就能知道她在折磨他了?

想到她跪坐在他尸首旁哭天恸地,痛不欲生,他就五内畅快。

“乖。”他紧紧拥住她,明知那头不可小觑的云瞒月已经自屋檐又腾身上来,他却只是陶醉而痴然地偏首望着她,“我若去死,你答应么。”

她心思完全不在他身上。

只是对那个复又飞上来的人道:“快走!我没事,你快走!”

“快走?”他再朝云瞒月空伸出一只手,依旧凝望她,“还想走呢?”

眼看着,顾怀瑾周身气劲缓缓涡旋,震颤起来,屋顶的碎石跳个不停,南琼霜忽地转过头,给了他几个字:“不答应,别胡说!”

顾怀瑾怔忪一瞬,那点不祥的微笑登时滞在脸上。

“霜儿!”那头,云瞒月擎着长戟自夜色里腾跃奔来,戟下红缨艳得似血,“你躲开些!”

顾怀瑾笑了。

叫得真亲。

南琼霜只听他那一声冷笑,便知大事不好,忙道:“怀瑾!”

云瞒月长戟在空中一划,锋锐的刃折射出青色寒月,一闪。

顾怀瑾的衣襟袖摆旋即飘摇起来。

云瞒月的长戟被第一块石屑叮一声打得偏弯之时。

南琼霜的话终于出了口。

“住手,她是女人!”

四下蓦然静了。

一切骤然止歇。

顾怀瑾无风自动的广袖缓缓垂下,空气依旧微微震颤着,震得人脸腮发麻,空中炸碎的瓦屑,却开始噼里啪啦地往下掉落。

云瞒月手中长戟在空中一划,归回身后,雨燕一般停在对面翘起的檐角上,“你们二人相识?”

“他不会伤我。”——但未必不会伤你,南琼霜急道,“你快走!”

云瞒月当机立断转身,手中长戟向空中信手一抛,登时窜上一个黑影接在手里,几人一瞬缩成几个黑点,不见了。

“还真是有来头呢。”顾怀瑾凉凉笑了一声,“好身手,洛京城里怕是找不出第二个了。身后跟着的苍蝇也多。”

“她与旁人不同。”云瞒月的教引,被她治得服服帖帖的,与其说是监视,不如说是伺候。她目送云瞒月的背影完全消失在茫茫夜色里,回头挣开他:“放手。”

顾怀瑾两手几乎绞着她的腰,绸带底下的唇毫无血色,平平抿着,头搁在她肩上,贴着她脸侧。

一呼、一吸,拂着她耳垂和碎发里的一截脖颈。

他在思量是否要一口咬下去。

或者,干脆咬断得了。

“放开。这里太高,人家一抬头就瞧见了。哪都可能有我的同僚。”她偏首瞧了瞧他,伸手摸上他的脸,“听话。”

顾怀瑾默然偏开头躲过她的手,却还是带着她的腰将她牵下了屋檐。

一落地,南琼霜才知他为何会突然出现。

长安街,顾府。

恰恰好好,在他宅邸的正前面。

一说到长安街,南琼霜猛然想起,夜已深了,耽误不得,菡萏宫中已经整整一日没有一位娘娘。紫禁城规矩比别处多上千倍,处处都是眼睛,越耽搁,纰漏越多。

她将胳膊从他怀里抽出来:“我回去了,已经出宫整整一天,再不回去,我怕出事。”

顾怀瑾自从无量山回来,刚得了片刻与她独处的机会,牵着她正欲往府内走,谁料她竟然又来变脸无情这一套。

她何曾考虑过他的感受?

他冷静地、平静地想。

他不如死吧。

这个念头,这些天,或者这些年以来,他动过无数次了。

他若死了,天山之祸他就可以放了,她就知道何为痛何为悔了,她就明白他是怎样束手无策地爱过她,爱到宁愿用自己一死,报复她的负心。

这种女人,不叫她肝肠寸断,她永远不会在乎他。

顾怀瑾弓下身子与她脸孔平齐。

南琼霜忽地对上他被黑绸缚住的双眼。他额头眉骨生得俱高挺,眼窝深邃,绸带覆眼,其实是绷在眉骨与鼻梁上,眼窝处微微凹陷下去。

她看着那对浅浅的凹陷,莫名觉得,是对上两个嗜人的漩涡。

未等他开口,她几根指头覆上他惨白干裂的嘴唇。

两人心脏仿佛被同一根线牵着,俱是咯噔一跳。

“又吐血了?”她声音轻轻。

轻的,叫他心上好似被一条小蛇咬着。

他恨她一语一言就可以动摇他的恨。

“我吐不吐血,与娘娘何干。娘娘多潇洒啊。”他苍白的嘴唇翕动,“答应过的事不做,应过的约不来,每日每日往大明宫跑,我的字条,连一个字都懒得回。”

“娘娘也不必在此假模假式地关心我了。”顾怀瑾一面说,一面笑,“只想问娘娘一句,我若死了,娘娘是否就畅快了?”

她不论如何不明白他为何想到死。

站在原地,难以置信地愣愣望了他半天,欲说什么,还是一个字没有。

顾怀瑾快意的、欣慰的,仿佛亮出奖章一般,撩开了自己袖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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