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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不要哄哄他,道个歉。

*

顾怀瑾直到夜里才来。

他来的时候,南琼霜正合衣在榻上睡着,沐浴后的发仍未全干,铺在他的榻上,泛着潮湿的光泽。

他在床榻对面的木椅上坐下,自己斟了杯茶,望向窗外。

窗外,千山重重,月影茫茫。

怎么这么像,当年兰阁禁地那一夜啊。

他不明白,明明已经是五年以后,为什么那一夜,依旧反反复复地找上来。

他回去看床榻上的人。月亮升起来了,四象塔地势格外高,月色就格外亮,自简陋的窗投进来,照得屋内一片透澈,水底似的。

只有他的床榻,被墙的影子挡着,突兀地截在黑影里,看不清晰。

榻上的人,一半在明,一半在暗,阖眼,侧着身子睡着。丝缎般的长发铺开在身后,眼睫翕垂,睡着的时候,格外有一种惹人怜爱的无瑕。

不论怎么看,都是当年天山上的那个人,可是,却怎么看,怎么不一样了。

哪怕,连她沐浴后的发香都还一样。

他不想再看了,自袖中掏出那一条黑绸带,缚在眼上,系在脑后。

不该再看她,真的不该再看她了。

她已经欠了天山派太多。

分开那几年,他占卜算出她或许还活着,抱着一丝卑微渺茫的希望,强撑着捱过了那五年,强撑着等着见她。

他以为,只要见了面,就能听到她的解释,只要见了面,真相就能大白,仇还可以报,他的错尚可以弥补,他们之间的纠葛还可以解开。

不想,真见了面,才知道,真要到此为止了。

他自己也不明白,为何都出了那样的事,那五年,仍是放不下她。

或许,是因为从前,她什么都陪着他。

或许,是因为从前,人人用他,人人不念他的好,唯有她,真正在乎他。

或许,那都是假的吧。

他一度也相信过往一切全是假的。他因为这种念头,好过了很久。

后来,却在法门寺前,找到了她不知何时写给他的平安牌。

千不该万不该之中的一点保全之心。

因为这一点保全之心,她失手了,慌不择路,坠下悬崖。

是从那块平安牌开始,他才不得不承认,她或许根本不是失手。

她根本就没想杀他。

于是,设局人代替局中人死了,就在他眼前。

她那一点恻隐,后来几乎杀了他。

再后来,他在漫山的拍手称快之中跟着叫好。喏喏地跟着应,指天指地,言辞激烈,说善恶终有报,恶人有天收。义正辞严地说要严惩,开水

牢,放鳄鱼,利用全部人脉,上天入地,掘地三尺,也要把当年的细作挖出来。

没有人知道,他上天入地、倒海翻江地寻她,究竟是为了做什么。

其实,或许他自己也不知道。

是真见了她以后,才知道放不下,才知道肯原谅,才知道见了面就受不了,才知道想问问她,想吻吻她,不用她求他原谅,他已经想原谅。

她用她的坠崖清空了他的恨,又用平安牌证明了她的爱。一个身不由己之人,为了保他,那么弱的身子,一个人坠了崖,她还有命活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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假如她能活下来,他又有什么不能原谅的。

后来,他甚至想,还好她当年没有抱着好心思来接近他。不然,他只怕真的会发疯。

他从来不觉得她欠他什么。如果真要说欠,不过是欠天山派。

所以,只要她肯弥补,只要她把往生门的内情告知,容他去报仇,只要她给他赎罪弥补的机会——他连灭门之仇都可以放。

天山被往生门灭了,他便覆灭了往生门,如此,账也算平了,再有什么罪责仇怨,也该算在他这个当年的少掌门身上,她可以摘出来了。

他万万没想到,她不肯。

经历了这么多事,这么多年的爱恨,他排除万难终于又见了她,才知道她虽然爱他,但不肯。

她执意站在往生门一边,与他作对。

顾怀瑾手指勾着茶杯,人抖得几乎拿不住,茶不住地往外漾,洒在他黑色衣袍上,滚烫的,洇开一团。

人,还是那个人。她以为她与从前截然不同,其实不然,相同之处,至少有一半。

但是,这一回,他真的不能再爱她了。

一个覆灭了他的门派、存心毁了顾氏三百年基业、不知悔改也不愿补偿的——仇人。

他真的不能再爱她了。

他怎么也没想到,五年来,一直以为见了她,事情便可以转圜。谁知,真见了面,才知道,结束了。

真的,结束了。

他爱的那个人,不曾死在含雪峰下,死在了无量山,四象塔。

月色底下,他缓缓开了口:“娘娘。”

第125章

南琼霜悠悠睁开眼。

木窗外月色凋寒,澄明彻骨。木窗前的椅子上,坐了一个玉山般的人,逆着光,只余一个漆黑的剪影。

她慢悠悠眨了眨眼。

他怎么又把他那条绸带缚上了。

“怎么坐在那。来多久了。”想着白天刚伤了他的心,明日便要分别了,她朝他伸出一只手,嗓音里带点撒娇的鼻音,“过来呀。”

顾怀瑾不说话,只是拿起茶壶,自斟了一盏茶。

南琼霜默然无言地看着他抖着手将茶倒在了桌子上,淅淅沥沥地流到桌边,滴下来。

她心里顿时便如明镜,披着长发,坐起身子。

“怀瑾。”

“顾某今日来,是因有些事,不得不问娘娘。”

她笑了:

“你讲。”

“娘娘知道顾某想要问什么。”顾怀瑾面无表情擦拭着桌上的水渍,“娘娘仍是不肯说么。”

她坐在榻上,鬓发未梳,白衣未系,人如云雾一般,仿佛一吹就散了。

“娘娘明知顾某因往生门家破人亡。”

她闭了闭眼,偏开头。

“即便如此,娘娘仍是不肯告知么。”

她只是一阵长久的沉默。

顾怀瑾等她开口,等了许久。

意料之中的拒绝,意料之中的事不关己,意料之中的袖手旁观。

为什么,她明明心疼他,却放任他因为这种事痛苦。

她明明知道,他最在乎自己的门派。

他道:“娘娘究竟为何非效忠往生门不可。”

南琼霜在榻上抱起膝盖,出神地想了许久。

半晌,她轻轻道,“我不是效忠,我是为了赎身。”

“赎身。”他平静重复了一遍,“娘娘也想离开往生门么。”

“是离开,不是叛。”

既然已经决定要从无量山逃走,她不大在乎是否要守口如瓶了。

她歪了歪头,小孩似的将脸搁在膝盖上,抱着膝望着他,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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