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阅读192
轻唤,“可否借块手帕,擦擦血。”
倘若他真的并未认出她来,这没有什么不可以的。
她自袖中拿出一方没被迷醉香沾过的帕子,递了出去。
顾怀瑾伸手摸索着,在空中茫然寻了一阵,修长如竹的手,触到了她的手指。
她心里骤然一震。
他却没有退开,摸上她的手掌边缘,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五指轻轻,在她手指上,扫过。
流连一瞬,霎时撤开。
她身上仿佛被电了一下,猛然偏头去瞧清涟和远香。
清涟和远香刚向外传了话,转过身走回来。
无人发觉。
两个丫鬟回来复命:“王公公已经派人去请了。”
她松了口气,不知自己在紧张什么。
她颔首,刚想告退,一抬头,却见顾怀瑾,毫无波动,不动声色地,抚摸着手上方才碰过她的那一块地方。
第109章
“我真的觉得他认出我了。”
变天了,阴雨蒙蒙。正是春尽时节,细雨如织。
南琼霜冒雨踏水,两下跃上了御花园湖中心的花顶小船,掀开锦帘,第一句话就是这个。
船中,点了一支蜡烛,放在青花宝莲烛台中,幽暗闪着光。
灯下,一张低矮的小几,两只浅浅的酒盅,两副盘碟碗筷。
“来了?”
李玄白背对着帘子,坐在小几前,闻声,转过头来。
她心乱如麻,叹着气,猫着身子免得撞上船顶,走去他对面,坐下。
“你怎么看?”二话不说,先斟了一盏酒,仰头饮尽。
“说什么‘有话要说’,这就是你找我要说的?”李玄白夹了一筷子猪皮冻,在醋碟中蘸蘸,“看姓顾的有没有认出你?”
“对。”她揉着眉心叹气。
“那个疯子确实坏了你的事,捅出去不少。不过,看他那样子,也不至于认出了吧。”
他拄着腮,口里嚼着。
南琼霜愈发头痛欲裂。
从明面上来看,或许他确实还未认出她来,但是,却有那么多细节,她怎么想,怎么觉得不对。
譬如,今日宫宴上,他用饭时的模样,并不像个盲人,没有摸索来摸索去的。若说衣裳是死物,难道饭菜就不是死物吗?
甚至,她还只是在殿外出现了一下,就被他发觉了。自己一个人在荷花池边喂鱼,也被他逮了个正着。
他当真看不见吗?
还有,她忽然想起,她提醒他一直在流血时,他虽然绑着黑绸,还是曲起手肘,看了看。
虽然,这不能代表什么——一个从前双目健康的人,或许习惯了凡事看一看,不论看不看得见。
可是,他当真看不见吗?
假如看不见,假如真的没有认出,为何就那么巧,看着她,忽然功法反噬呕了血;为何她刚趔趄着要摔倒,他就扶了一下,她跟李玄白说了几句话,她就感觉到他隔着绸布,五内俱焚地盯着她?
都是巧合?她的错觉?
那手帕呢?怎么解释?
为什么接个手帕,也要碰一碰她,碰过了,还要自己摸着?
顾怀瑾不是容人轻易近身的人。从前就不是,如今更不可能是。
但,假如他认出了她——
那就更没法解释了。
不论他对她是恨是爱,都不会是这样的反应。
可是,虽然如此。
她的直觉却依旧简单明了。
——顾怀瑾知道她就在他身边,她就是楚皎皎。
她越捋越不明白,扶着额头。
“你为什么觉得他认出了你?”李玄白拧下一只烧鹅腿,咬着。
“因为……”她叹息,“总觉得他在看我。”
“‘觉得’?”
她心烦得很,拿起筷子夹了两只清炒虾仁——方才宴席上,为了演戏,她逼着自己吃油腻的,根本没吃多少。
“我在哪,他准发现,准跟过来。还有……”
她忽然发现,她心里面的那些佐证——被他盯着时瞬间的激灵,难以开口的梦,托着她后腰的手,接手帕时的触碰——全是一些小得不能再小的细节。
小到,难以对人开口,连她自己也要怀疑,是不是只是巧合,只是自己多了心。
她没说话。
“还有什么?”
她叹了口气,捏着眉心。
李玄白嗤笑一声,啪地将筷子撂到桌面上:
“我说,你做了那种事,不会还在惦记他吧。”
“你胡说什么?”她会被这种话瞬间激怒。
“不是吗?今天,我可没瞧出什么来。”他两手一摊,耸耸肩,“不是你希望他依旧对你有情,所以有意往那一面想吗?”
“我?我有意?”她气笑了,“你是说,我想入非非,自作多情?”
“我看着像这么回事。”李玄白拿起酒盅来,喝了一口。
她长出一口气,闭了闭眼。
“他那个人,多小心眼,你又不是不知道。”他被酒辣得嘶了一口,满足地吐气,“整日里吃醋,从前我跟你多讲一句话,跟要了他老命似的。你还记得我当年我吻你?他那表情——”
那种神态,时至今日,李玄白依旧在品味。
“如今,别说他如果认出你,八成就直接杀了你;就算他不想杀你,余情未了,也不会是那个样子。”
他指甲磕了磕酒盅,“你想,那疯子一直黏你,抓着你的手不放,你见他说什么了吗?他反噬了,你没管他,来管我,他多说一句话了?这要是放在以前——”
他冷笑一声,“——放以前,他准拿着剑要杀了我不可。至于你,不知道又被他关进哪座绝峰了。”
她感觉太阳穴嘣嘣直跳,揉完眉心揉太阳穴。
但是——李玄白说得对。
遇见她,却什么都不做,原因只会有一个。
他不知道她就是那忘恩负义的旧情人。
再多模棱两可、暧昧难断的细节加在一起,也比不上这一点的说服力。
良久,她长叹一声:“……或许你说得对。他没有认出来,是最好。”
李玄白见她那副松了口气的样子,一下笑了出来。
“你到底是想他认出你,还是不想?”
她没好气翻了个白眼。
过去的事,早就过去了。
剑是她捅的,人是她杀的,再多的恩情和爱,也是她亲手背叛的。
事到如今,还有什么好说?
李玄白看她那样子,才明白她或许也不是旧情未了,只是一向多疑,什么都要多想两步。
他拣了颗花生米,嚼得咯吱作响:
“不过,也得佩服你,你见了那姓顾的还真冷静。”
她正拣了一颗虾仁,闻言,虾仁掉了,她见怪地笑了一声:
“我不该冷静吗?”
李玄白笑了:“你说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