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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耳语,“那么,我来给公子上药吧。”又往榻内逼坐了一些,手上去摸他的脊背。

“姑娘勿要……”他忍无可忍,竟然提高了音量,“我说过了,请姑娘不要……”

话,猛然哽进喉咙里。

直直地望进那一双,映着他面孔的,楚楚动人的眼睛里。

她扶着他的肩,想去看他后背的伤,整个人,几乎就贴在他身侧。突然被他吼了,于是诧异又委屈。

红唇开合几下,唇珠滚圆,晶莹软糯。

他倒是没有听清她说了什么。

都到了这份上……到了这份上。

他又已经提醒了多次。

不愿意,也要愿意。

南琼霜垂下眸,望着他猛然偏头凑近,心情很好地阖了眼。

忽然,一阵稀里哗啦的破碎声,不知什么东西,掉到了地上,碎裂满地。

顾止猛地停了下来。

南琼霜惊疑不定地回身望去。

地上,原本摆在他床头的那尊雍贵非凡、华冠丽服的五彩菩萨像,自己掉了下来,菩萨的头,裂成两半。

第45章

古井中看见的阿鼻地狱、莫名其妙被推下坠井,还有如今,刚刚好好、分秒不差,自己摔碎在地的菩萨像。

南琼霜望着地上神像的碎片,一时竟发觉,那裂为两半的神,因悲悯而低垂下的眼,正死不瞑目地,幽幽盯着自己。

毛骨悚然之感,再次从尾骨窸窣地爬了满身。

她思量片刻,从顾止怀里坐直了身子。

顾止亦惊疑不定地望着地上碎片,许久,倒抽一口冷气。

这一回,声音冷静得很,显然是下了决断:“姑娘不要再陪顾某胡闹了,夜深了,请回吧。”

竟然出了这样的事,她一时也心虚。这是老天爷看出她存心不良,警告她死后要下油锅吗?

于是,一时也没兴趣了,叹了口气,坐得远了些,拧开了阿松方才交到她手上的小药罐子。

“我给公子上药。”

刚伏下身,想凑近些看他的伤处,他竟然又躲闪开了,道,“姑娘不必……”

不必什么?她南琼霜再不拿人当人看,眼见着旁人为她生挨了七十鞭,也不能见死不救。

这样的伤势,她有经验,不是硬挺得了

的。

于是稍有些不耐,抬起眼,叹道,“公子还是别逞强了。”

他垂下眼,长睫微微颤抖,手不自觉攥紧了。

眼尾竟然又晕上一点红意。

到底为什么,她竟然如此冷静,这个样子,还能想着他的伤。

而他在旁,因为她的视线和清浅的呼吸,痛苦得跟个病人一样。

观火之人置身事外,仿佛隔岸行将烧死的是个小丑。

他不由自主地哆嗦起来。

这药到底还上不上了,南琼霜倏地抬起眼,“公子,”生生把那个略带烦躁地“又”字吞下去,温柔道,“怎么了?”

“皎皎,”他声音依旧嘶哑着,只期望她不会注意到,“……我。”

她耐着性子等着。

他垂下了头,声音低低的,几乎是一种……求饶的呢喃,偏开头道,“……别看我了。”

她愣怔一瞬,眨了眨眼。

这个样子,怎么似乎委委屈屈的。

这么想吻她,吻一下不就得了吗?

“好。”她伸手,将他的后背摆正在自己面前,手指触碰到的一瞬,他又如被搔了痒般抖了一下,她视若无睹,强硬将人按在床榻上,手指蘸了药膏,“没有看着公子,只是看着伤处。行了吗?”

他长叹一声,眉头又皱了下,道,“其实,真的不必上药……”

她叹息一声。

不上药,春将尽的天气,明日就要溃烂发炎。非这样逞强干什么?非要她拿着温柔刀咄咄相逼,才肯听话吗?

她今日本已经想放过他了。

她凉凉道,“公子是想好好上药,还是饿了,想多吃几颗蜜枣?”

他终于不说话了,只是更加懊恼无奈地吸了一口冷气。

遂终于将药膏抹在了伤处。

两人一时无话。

久久,将尚且轻些的伤处敷过了药,她看着其余那些溃烂翻翘的皮肉,扶额又发了愁。

这些地方,伤成这个样子,务必将烂肉祛除,脓血放尽,再煎清热解毒的药来服,方有可能大好。

如若不将坏掉的皮肉剪除,患处必定发炎流脓,况且伤得面积这样大,说不准,明日就一场高热,直接将人带走了。

她垂下眼眸,搓了搓耳下玉白的小耳坠。

但是,有一个问题。

楚皎皎似乎不该懂得这些,更不该有那个胆量,用剪子将血肉模糊的地方剪得更血肉模糊,再好好敷上一层金疮散。

这样的事情,南琼霜做得到,但楚皎皎不行。

怎么办?

她咬着嘴唇,斟酌半晌,最后,将小药罐子,缓缓拧上了。

就这样吧,她心里想,反正,一山少掌门,慧德不会真想他死。倘若真发了高烧,虽则难救,倒也有几成机会救回来。

到那时,是否能捡回一条命,就看他自己的造化了。

月色从雕窗里映进来,映得她眸底一片彻骨寒意,仿佛一个冰洞。

虽然目前她还不想他死,但如果他死,也要几天,刚好可以让雾刀安排天山上的线人接应。等到他发烧昏睡,她就可以将玉牌抢走藏起来,等到他凉透,山上大乱,她一样可以脱身。

不过……

顾止忽然开口:“楚姑娘。”

她一顿。“怎么?”

他说:“姑娘不必自责,我本也是为了我自己。”

她垂下眼,长睫掩去眼底所有心思,沉默良久。

也。

她喃喃道:“我也想问,公子何必如此呢?”

顾止:“你觉得是为什么?”

她几乎要笑起来,轻轻问:“值得吗?”

顾止没有说话。黑暗里,摸到了她的手,稳稳握住了,大拇指摩挲着娇嫩的手掌心。

她忽然想起来,那时她杀了颂梅,让雾刀给她射了个对穿,再回了暮雪院被放上这张床榻的时候,他也是这样握着她的手,摩挲着。

然后,竟然,落了一颗泪,就砸在她手上。

同样的一张榻,受伤的人换了。救人的人,也怀了不同的心思。

他没说话。

那答案如此明白显豁。

如果不值得,何必这般花大气力救她?

她觉得这话太好笑了,他简直是这世界上最蠢的人,于是不受控制地咯咯笑起来,整个身子抖得像突然掉进冰湖里的人,无法控制地麻痹了,几乎连面皮也在微微抽搐。

她一边笑,一边竭力忍笑,想接话,可是声音在嗓子里滚动半晌,连个像样的字眼也吐不出。

顾止:“皎皎,你笑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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