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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史那琼的手指缓慢放开,低声道:“跑……”

阿泰抱着阿史那琼,跪在荒原中央,黑衣大食军从四面八方围了过来,数万人齐齐举起强弩。

阿泰抱紧了阿史那琼,发出了声嘶力竭的、愤怒的大喊声。

紧接着,一道天火化作光柱,从天顶落下,神火戒发出强光,聚集为一个火环,从两人身前,犹如火焰飓风般横扫开去!

荒原化为炼狱,数万人顿时葬身火海,极目所望,世界已成焦土,无数黑色的火星飞向天空。”

炼狱尽头,大唐西征军踏破山河而来,冲向战场的外围。

“他控制不了自己的力量。”苍老的圣女在花园中低声说道,“伊思艾带走他的这些年里,我不止一次地提醒过他,泰格拉的使命虽然是重燃圣火,却不是成为他屠城的工具。”

唐军武将气宇轩昂,背朝圣殿正门而立。

“我不管你们是如何计划的,”武将认真道,“伊思艾不待我等抵达,便提前发动了进攻,如今要让我如何回去,朝我们的陛下交代?”

“高将军,”圣女的嘴角现出一丝微笑,说,“请您对天可汗说一声,我很抱歉。”

那武将正是高仙芝!

高仙芝于圣殿内踱了几步,望向圣女,说:“我得将他带走,交回给天可汗。”

“他会去的,”圣女低声说,“却不是现在。琼,你在做什么?”

在外头偷听的、一身伤痕累累的阿史那琼马上转身,背靠门外石柱。

高仙芝在圣殿中又说:“你们保护不了伊思艾,圣女,你太老了。”

“他有他的骑士。”圣女说,“阿史那琼是武圣德兰的独生子,他会守护好泰格拉的。泰格拉与大唐始终有斩不断的缘分,相信我,假以时日,他会亲自去觐见天可汗陛下。”

高仙芝说:“待你死后,就是一个九岁的孩子,去守护一个八岁的孩子。”

阿史那琼目送高仙芝那高大的背影离开。

圣女又拄着拐杖,从圣殿里艰难地走出,说道:“走吧,小骑士,我们去看看小王子怎么样了。”

阿史那琼沉声道:“我不要当骑士!”

圣女没有回答,带着他穿过庭院,说:“你们俩,都是在这里出生的。你的母亲, 与伊思艾王妃,曾经是好朋友。”

阿史那琼眉头紧紧地拧着。

圣女说:“你们出生那两年,圣殿中还有许多使徒,比现在热闹。这么多年过去,许多大师都死了,太可惜了。”

巴斯圣殿曾是拜火教主琐罗亚斯德讲经的地方,亦是象征着开天辟地,善与恶的斗争如同一道闪电,划过蒙味天空之地。

“数百年后,将有另一名先知以琐罗亚斯德之名,写下不朽的书篇。”圣女道,“我在火焰中看见了这一切……新的使命将在余烬之中诞生。只是置身其中,光阴才是我们最大的敌人……”

“为什么?”阿史那琼说。

圣女欣然一瞥阿史那琼,阿史那琼却道:“为什么泰格拉祈求不来天火?”

圣女说:“当真是这样吗?”

圣女以拐杖轻轻拨动寝殿内的纱帘,带着阿史那琼人内。

阿泰仍躺在床榻上昏迷不醒,他的身躯白皙而瘦小,脸庞完美漂亮,长长的睫毛微动,仿佛在酝酿着一场美好的梦。

“神迹已经朝你显现了。”圣女低声说,又以拐杖轻轻敲了下阿史那琼,“这是琐罗亚斯德大人予你的神谕,否则你们是如何回到这里的呢?”

阿史那琼说:“我是说,火神明明可以在祭坛上帮助他,帮助我父亲!救我们的族人!为什么不管他?”

圣女在榻畔坐了下来,说:“世事无常,诸天善恶,行正无方,应于一人身。若真召来天火,焚烧巴格达,泰格拉便将成为这场灾祸的祭品。反之,正因如此,王子才能活下来,你还不明白?”

阿史那琼大致懂了,如果在高台上召来神迹,那么整个巴格达便将毁于大火,岩浆从地底喷涌而出,而阿泰也必须为这场灾难中死去的所有人偿命。

“可这不就是我们一生的宿命吗?”阿史那琼执着地说,在这句话里,他没有说“他”,而是用了另一个词——“我们”

“什么宿命?”圣女淡然道,“祭品的宿命吗?泰格拉注定了将成为祭品,你则是送这名“祭品”,走向死亡的忠诚骑士?”

阿史那琼固执地说:“他们都是这么告诉我的。”

圣女说:“那么,这又是谁的旨意呢?神的旨意?”

阿史那琼没有回答。

圣女:“凡人的旨意?”

阿史那琼:“……”

圣女说:“神可从未说过这样的话。”

说着,她抬起枯槁的手,牵着阿史那琼瘦小却因习练匕首而带着茧的手指,放到阿泰裸露的、单薄的胸膛前。

阿史那琼仿佛不愿意接受这样的摆布,竭力缩回手。

“把手放在他的胸膛上,”圣女低声说,“你就能感受到,泰格拉的内心。”

“我不!”阿史那琼说。

阿泰不舒服地动了一下,仿佛快醒了。

阿史那琼仿佛有点畏惧,一个转身,快步离开了寝殿。

随之,阿泰也终于睁开了双眼,圣女温柔地抚摸了他的额头。

“都过去了。”圣女说,“琼会陪着你的。”

阿泰的眼里,带着一丝茫然。

自那天起,阿史那琼便几乎不与阿泰说话,奈何圣殿只有这么大。

阿泰恢复之后,每天仍旧在圣女的指点下勤修功课,读《阿维斯陀》,剩下的时间,便在圣殿余薪前跪着祈祷。

阿史那琼则在殿外的花园里,对着几桩木人练习他的暗杀与腿法,偶尔会瞥一眼阿泰。

阿泰长得十分精致,披散着头发,发辫上系着红宝石的那模样,更像一个漂亮的女孩儿,山下送来饮食的巴斯镇村民始终以为阿泰是新任的圣女。

然而,圣火没有重燃,王子与骑士也极少开口交谈,直到阿史那琼的唇上长出了胡子……

他们在光阴之中,渐渐地长大了。

树梢新叶抽枝时,枯叶亦不可避免地飘落至地上,又一个秋天,咸海畔圣殿内枫叶枯黄的某个傍晚,圣女逝世。

临终之前,她甚至没有任何交代,阿泰更不知这黄昏中的圣殿与那祭坛上的余烬,来日将走向何方。

数日后,阿泰与阿史那琼送别了圣女,将她放在一个小小的木筏上——上面堆满了花,推向咸海尽头。

阿史那琼学着小时候与父亲周游西方学来的仪式,朝天空中射出了一枚火箭,火焰落在了木筏上,犹如一盏出海的灯,于咸海的风浪中渐渐熄灭。

夜幕低垂之时,唯余那如天鹅绒般的夜空里,闪烁的漫天星辰。

“我不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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