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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道:
“我愿意。”
风雪夹杂着咒怪的尖啸,可这一刻,沈樾之只觉如鸟归巢般心安。
正如贺吟所说,咒怪很快就挣破了禁制,五条残肢猛然舒展,踩碎一地断瓦,怒号着向他们扑来。
贺吟袍袖被吹得鼓胀,洁白绫带在他身后飘舞,宛如两道细长的风幡。他目前一片黑沉,却沉静如松,开口问道:“它在哪?”
沈樾之抬眸望去,看准咒怪的方位,大喝一声:“左前方五丈,高位!”
贺吟抬手,玉箫横起,在离乱的气流中,他仿佛感知到了风的缝隙,灵巧躲过攻击,正对上那道腾腾杀意。
下一瞬,箫声起。
这一回的曲调,不再清雅平和,而是转为战意四起的高扬旋律,如金戈铁马冲破云霄,直震得咒怪动作一滞,抱着头咿咿呀呀地怪叫起来。
箫声中断,咒怪转动着庞大的身躯,三只眼同时爆射出疯狂的红光,昭示着他已彻底被这蝼蚁的挑衅激怒,巨臂对身前的沈樾之攻击,带着恐怖的力道,猛然朝着贺吟立足之地砸下。
“右侧三丈,躲开!”沈樾之立时喊道。
贺吟听令,横移半步,极速闪身。
烟尘散去,咒怪遍寻不得,就在此时,短促的箫声却从它背后响了起来。
咒怪茫然地转过身去,见到贺吟站在半空,用右手转了转那支碧绿长箫,颇有几分挑衅意味地朝它勾了勾手:“再来。”
箫声再起,咒怪恼羞成怒地扑去,贺吟却在沈樾之的指挥下轻巧避开,穿梭于长臂挥动重影之间,像是一片上下翻飞的淡白花瓣。
任咒怪五条长臂如何去捉,连这瞎了眼的人衣角都沾不到。
沈樾之掷剑于地,祭出一张赤红的大弓,半跪在地,弓背横压膝上,得以用单手拉动重弦。他左肩因伤几近失力,口中却一声不吭,凤火沿着他的指尖流上弓弦,跳动着附在了箭矢之上。
咒怪似有所感,扭头望向沈樾之的方向,这时,贺吟再次吹响玉箫,唤回了它的注意。
箫音再变,铮然如断水鸣金,直直将咒怪逼入一角——就是现在!
“西南方向,靠下,心口一寸!” 沈樾之的嘶吼带着血沫从喉中迸发,几乎散架的身体在这一刻爆发出了最强悍的力量,如同蛰伏已久的凶兽,开始狩猎。
箭在弦上,被以极限的姿态拉开,弓弦甚至发出不堪重负的颤吟。当他松弦那一刻,整个人几乎被反震之力带得倒退半步。
箭矢划破空气,爆出铮铮响动,携着滚滚凤火,化作一道流光,带着焚尽世间一切污秽的决绝,直直射了出去。
“贺吟,落下来!”
伴着乐声,沈樾之又搭弓连发三箭,支支直冲咒怪。他原本就最擅射术,此刻心里憋着一股劲,准头是出奇得好,每一箭都射中了咒怪的长臂,甚至还有一支穿过腐肉,射入了胸膛!
箭矢穿过了它的手臂,被凤火接触的部位,如同被点燃的油脂,烈焰疯狂蔓延起来,腐肉瞬间变得焦黑,翻卷。
眨眼功夫,几条巨臂竟是炸了开来,化作了漫天飞溅的碎骨污雨。
而后咒怪发出前所未有的、撕心裂肺的惨嚎,凤火顺着它胸膛中每一道缝隙灼烧,那些缝合而来的怨魂挣扎着从它体内倾倒而出,被这天地间最炽热的火烧成了一把灰。
咒怪轰然倒地,只见其僵挺在地上,三只巨目如同风中残烛,摇摇晃晃地熄灭了。它的身体开始从内部寸寸瓦解、崩塌,污秽血雾升腾而起,染红了大半的天空。
厉昭惊骇地睁大眼,抓着自己的头发尖叫道:“不可能,这不可能……”
“这就是你的底牌了吗?”沈樾之胸中翻涌着血气,面上仍装作若无其事的轻松,“那你也……不过如此。”
这时,厉昭向前猛地掷出一个东西,沈樾之下意识抬手去挡。趁着这个空档,一团黑雾盖住了厉昭的身形,她竟在两人眼皮子底下溜走了!
沈樾之心神巨震,正欲拔腿去追,却再也支撑不住,身形一晃,半跪在地。他感到喉间一甜,紧接着呕出一口血。
强行调动如此大量的凤火,几乎抽干了他所有的灵力,他小腹丹田处窜上一股尖锐的痛楚,让他觉得全身都十分沉重。
沈樾之下意识抬头去找贺吟,见到那人唇边竟也挂着一丝淡金的血线,不由心下一紧,问道:“贺吟,你受伤了吗?”说着,就挣扎着从地上站起来,要去找贺吟。
等沈樾之摇摇晃晃站起来的时候,贺吟已经循着声响向他走来了,步伐稳健,神色淡然,若不是方向走得斜了些,完全看不出他是一个有眼疾的人。
不过……
先前形势紧急,沈樾之没注意到,这下才看见,贺吟的左边袍袖几乎都被淡金色的神血浸透了,但,轻袍却毫无破损。
他连忙迎了上去,轻声问:“你刚刚受伤了吗?”
贺吟浑然不知,只勾起毫无血色的唇瓣,“没有。”
沈樾之心中忽地冒出一个令人吃惊的念头,他的目光在贺吟身上游移,最后定在了一处,趁其不备伸手重重按了上去,果不其然听到贺吟倒吸了一口冷气,眉头也吃痛地皱了起来。
这一刻,他的猜测得到了验证。
“贺吟。”
沈樾之胸膛好像破了个大洞,烈风从中呼啸穿过,“为什么你伤的地方,和我一模一样?”
贺吟闭口不答。
沈樾之露出了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他深吸一口气,道:“好,你不说,那就让我来猜猜……你在我身上,下过同生共死的术法,对吗?”
事已至此,贺吟也知道瞒不住了,只得点头道:“是。不过这术法是单向的,你不要担心,我身上的伤并不会影响到你,就算我死了也没关系。”
“什么没关系……谁要你这样做了!”沈樾之气恼到了极点,一把捉住贺吟的领子,眼底湿红着问:“什么时候下的?”
“在你即将离开九重天的时候。”
沈樾之想起来了,在他将要去往魔界时,贺吟赶来送他最后一程,曾用神血画出一个术法送入他的眉心。
他问过贺吟这是做什么,贺吟只骗他说是送他一点逢凶化吉的运气。
“我知你要强,也明白你想和我划清界限,所以在青羽会上,你重伤濒死也不肯使用传音法器。若不是当夜我遍寻不得,提前去竞猎场找你,恐怕在我赶到之前,你就已经……”
说到这里,贺吟的喉咙似乎被人扼住了,面色惨白。
无论如何,他都说不出那个“死”字。
“所以,我想,这样才是能最快感知到你的危险、切身感受到你所受痛苦的办法。”贺吟一顿,字字如杜鹃啼血,“樾之,原谅我……我真的不能再失去你了。”
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