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辉,今天我们过来,主要想和你了解一下你的工作情况。听说,你有一项专利技术,已经投入生产,给牡丹毛巾厂带来了很大效益?”
听到这里,张明辉内心升起了希望——是不是毛巾厂领导意识到了他的重要性,向警方施压了?
他身体微微前倾,声音略显急切:“是!我是毛巾厂引进的专业人才,我对厂子的发展很有用!”
郑瑜拿起一份证书复印件,展示给张明辉看清楚:“这是你的专利证书,新型高效印染固色提亮工艺?”
看到这份给自己带来极大荣誉与成就感的证书,张明辉微微扬起下巴,语气带着自豪感:“对,没错,这是我带领技术科攻坚克难一年半的成果,厂里表彰过的。”
他刻意强调了“带领”和“攻坚克难”。
姜凌双手轻轻交叠放在桌上,语气温和,眼神却带着专业的审视:“张明辉,我们理解这项专利对你个人发展的重要性。技术骨干、副研究员职称、福利分房、年底奖金,甚至社会地位,都跟成果紧密挂钩,对吧?”
姜凌的话语点出了张明辉最在意的现实利益核心,同时也打开了他的话匣子开关。
张明辉的神情放松了一些,那种被认可的优越感浮现出来,语速变快:“警察同志你说得没错,像我这种技术口的干部,没点真本事,根本站不稳脚跟。我这项工艺中用到的印染固色剂纯天然、无毒、无味,不仅能固色提亮,还可以用于婴幼儿级别的毛巾印染……”
姜凌打断他滔滔不绝的吹嘘,依旧是不动声色的语调:“具体的用途,专利说明书写得很详细,你不必再说。我们更想了解的,是这项专利核心思路的源头。这样一个突破性的发明,灵感火花从哪里来?是来自大量文献阅读,还是有某次特定的实验现象让你豁然开朗?”
姜凌的问话态度很平和,如同技术探讨。
张明辉顿了一下,眼镜后的目光有些闪躲:“当然是综合经验和实践。化工这一行,光看书没用,关键是动手摸索,不断试错。我天天在实验室里泡着,一趟又一趟地跑车间,头发都熬白了不少。”
他试图转移话题到“辛苦”上。
“明白了。”姜凌点点头,翻开卷宗,拿出一份装订好的资料,语气如常:“我们查阅了你的实验数据,想请你详细描述一下,针对专利应用过程中染料稳定性不足的问题,你的实验设计思路是什么?”
这个问题直指专利技术固有缺陷,张明辉脸上的轻松瞬间凝固。他坐直的身体不易察觉地绷紧,扶眼镜的手指微微用力,陷入长时间的沉默之中。
审讯室里只剩下风扇转动的声音和他略显急促的呼吸。
姜凌并不着急,耐心等待着。
半晌之后,张明辉咳嗽了两声,声音干涩:“实验设计思路,就是一步一步地发现问题、分析问题、解决问题嘛。”
姜凌索性问得更具体、更清晰一些:“据我了解,环保型织物印染固色剂目前大多使用阳离子型固色剂,请问你为什么放弃尿素衍生物、十六烷基吡啶季铵盐氯化物这类常用固色剂,而是利用3-氯-2-羟丙基氯化铵对固色剂DA进行季铵化,成功制备出一种季铵盐型无醛固色剂?”
张明辉明显有些慌了。
他万万没有想到,姜凌会问得如此专业。
“这个,阳离子固色剂虽然,虽然能提高染色牢度,但对织物的耐皂洗性、耐汗牢度、日晒牢度的效果却不明显,所以……我才尝试新的方法,那个反复试验,结合经验进行。”
他语速变慢,眼神有些涣散:“临界点的数据验证是关键,总之效果达到了。”
他试图用模糊的术语和“效果论”搪塞过去,之前的侃侃而谈消失了,只剩下一种底气不足的结巴。
为了今天的审讯,姜凌带着团队成员请教了化学研究专家,做了很多功课。
她并没有被张明辉搪塞过去,态度依旧沉稳,但眼神里带着锋利的光芒:“技术攻关,思路要清晰可见,原理要经得起推敲。能不能具体说一说,你参考了哪些文献?借鉴了谁的经验?”
前所未有的恐惧感席卷全身。张明辉的脸颊肌肉抽动了一下,他的喉咙动了动,却没发出声音。
郑瑜没有给张明辉喘息的机会。
她直接站起身,走到张明辉斜前方的桌前,身体形成一个无形的压迫角度。
“说不出来了?”郑瑜的声音陡然拔高,不再有工作探讨的温和,每一个字都带着刺,“这就是你张技术员的‘真本事’?这就是你‘带领技术科攻坚克难’的底气?一个连自己专利最核心问题都解释不清的人?一个连参考文献都列不出来的科研者?”
一连串的问话,语调越来越高,像针一样细细密密地扎在张明辉心上。他猛地抬头,额角青筋隐隐跳动,因为恼怒和被揭露的羞耻,声音变得尖锐:“你懂什么?你懂化工吗?技术细节本就复杂!我……”
“我不需要懂化工!”
郑瑜厉声打断,身体前倾,几乎逼到张明辉眼前,目光如炬,“但我懂任何发明创造都有理论支撑,都讲逻辑,懂一个真正拥有开创性成果的技术骨干该有的纯粹与自信!”
她用手指重重地点了点他面前的桌面,“你的解释苍白无力,逻辑混乱,前言不搭后语。你就像一个小偷,穿上了一套偷来的华丽外衣,还要到处炫耀说这件衣服是你自己做的!可惜啊,小偷就是小偷,你再狡辩也没有意义。”
“胡说八道!”张明辉脸色涨红,猛地站起,胸口剧烈起伏,“你们这是污蔑!是栽赃!我要找律师!”
姜凌没有起身,只是缓缓地将目光投向因暴怒而站起的张明辉,相较于郑瑜的强势与冷厉,姜凌的态度更为沉静笃定:“律师?张明辉,你现在最需要的不是律师,而是诚实。”
“你看着我!”姜凌的声音带着一种神奇的力量,迫使张明辉的视线与她相触:“你比我们都清楚,你这份引以为傲的专利,到底是谁的。你因为这份专利获得了荣誉,获得了赞美,获得了利益,可是……假的,永远真不了!”
假的!
这话精准刺进了张明辉内心最隐秘、最自卑、最无法容忍被触及的角落。
他像被瞬间抽走了所有力气,身体晃了一下,颓然跌坐回冰冷的木凳上。脸上的血色褪尽,只剩下灰败和一种被彻底看穿的惊惧。
他不敢再与姜凌对视,目光死死盯着自己紧握成拳、指节发白的手,眼镜片后那双眼睛,失去了所有光彩,只剩下深不见底的恐惧和空洞。
审讯室陷入令人窒息的死寂。
只有李秋芸在笔录本上疾书的沙沙声格外清晰。
郑瑜和姜凌交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