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脚跨过羌王的尸首, 沿着舷梯登上甲板,跟着他们登上天子御船。

“……我儿在何处?” 明昔鸾问道。

校尉用余光小心翼翼觑向陛下,发现后者并没有阻拦的意思,这才道:“靖侯大人正在扬州。”

然而, 此刻的赢秀,早已离开了扬州, 率领五千兵马,正在前往徐州的路上。

他本想借着攻下扬州,以此牵制羌王的兵力,谁知左等右等, 也没等到羌王调兵回防, 也不闻荆州传来的军报。

赢秀担忧殷奂,一度想要前往荆州,临行前却收到了徐州百姓的传书,要他快些来徐州。

看清信上内容,赢秀只得先行前往徐州。

徐州城内, 羌人官兵正骑着高头大马,高声呼斥,一户一户地搜寻壮丁,就连不到的十岁孩童也不放过。

“你们都听着!羌王有令,前方战事吃紧,正是要用人的时候,胆敢躲避徭役,就是死罪!”

“这孩子还小,过了年才八岁,求求您了!您就放过他吧!”老媪死死地抱住哭闹的孩童,不让官兵靠近。

烽火连烧三月,北朝百姓家中的青壮都已经被派上沙场,只剩下苍髯老人和半大孩子。

官兵不耐烦地一脚踹开老媪,扯过她怀里的孩童便走,那孩子嚎啕大哭,踉踉跄跄地被拖拽着离开。

一开始官府抓的都是汉人,羌人百姓在一旁看热闹,都有些唏嘘。

后来,战情越来越严峻,也不分汉羌,抓了便走,闹得城内人心惶惶,许多人一夜之间家破人亡,妻离子散。

如今眼看着这孩子被抓走,一双双躲在门户后的眼睛不忍地闭上,用力地捂住家中孩童的嘴,生怕发出半点动静。

往长江运兵的官道上,孩童们穿着比自己还要高大的铁甲,在官兵催促下,努力地向前,向前。

“你们别怪我,实在是上面逼得紧,羌王下了死命令,必须要凑够人数,不然我们的脑袋都保不住。”

面对一双双懵懂的眼睛,官兵叹了一口气,掰开糖碎,挨个递给他们。

羌王正在沔水上,与南朝皇帝交战,虽然军报还未传来,通过这些日子源源不断地征兵,甚至连孩童都不放过,便可窥一斑。

北朝,大概要败了。

官兵发完糖碎,正要继续启程,忽然停下脚步,与前方凭空出现的少年对上了视线。

须臾后,徐州城。

守城官兵警觉地看向城下,不远处,似乎有不少人正在往这边来,他定睛一看,连忙惊叫示警:“敌军来了!南朝士兵打到这里了!”

“快!快放——”

守城官正要下令放箭,看清那群人后,声音骤然消失,来的不止是南人,还有一群瘦小的身影,这是刚刚送去前方的孩童。

……放,还是不放?

若是放箭,定然会伤了那群北朝的平民孩童,若是不放,难不成眼睁睁看着南朝人过来不成?

守城官陷入了两难。

眼看那群人即将到达城楼下,却毫无攻城之意,反而高声道:“靖侯送孩子们回来了!”

北朝的孩子们也跟着哇哇大哭,他们方才遇见这群中原士兵,听上官命令上前与其厮杀,拳打脚踢,牙咬头撞,却被拎起来狠狠教育了一通。

那个漂亮的少年给了他们粮食,还说送他们回家,他们想了想,还是回家要紧,于是跟着这些中原人折返。

听着孩子的哭声,守城官一个头两个大,他并非草木,也有兄弟姐妹和儿女。

但是,一旦开城门,焉知这群南朝人会作出何等行径?

“……放箭。”守城官的声音在颤抖。

“不许你们放箭!”一道厉喝骤然响起,并非出自城楼下的南朝人,而是徐州城内的百姓。

一群老弱病残朝城楼上走来,颤巍巍地拉住士兵,不让他们有机会放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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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些人中不乏守城士兵的亲人,士兵不能动手,不能反击,只能任由他们撒泼打滚,场面一时混乱。

混乱中,守城官终于正眼看了为首的金裳少年一眼,“你就是靖侯?”

南朝的靖侯,听说是个极好的人,不取一分一厘,不伤一草一木,所到之处,百姓安居乐业,日子过得蒸蒸日上。

“是我。”赢秀道。

沉默片刻,守城官盯着他看了许久,南朝的靖侯,若是杀了他,只怕能封侯拜相……

就在他犹豫间,护城河的匝道不知何时被缓缓放了下来,城门轰然被推开,是徐州城中的百姓!

……一群吃里扒外的东西!

守城刺史又惊又怒,抢过士兵手中的弓箭,正要拉弓,射箭,却骤然被人扑倒,转头一看,竟然是他的亲信。

“大人使不得!那都是我们北朝的孩子啊!”

徐州城的城门在赢秀眼前缓缓敞开,身侧的孩子们仰头问他:“我们真的可以回家了吗?”

“回去吧,”赢秀想了想,又道:“好好读书去。”

孩子们一听要读书,脑袋顿时耷拉下来。

忙活了一个下午,把孩子们挨个送回家。

入夜后,赢秀坐在徐州城的州牧府上,没理会州牧死人似的脸色,查看着刚刚从荆州送来的军报,上面写着——

羌王已死,大败羌兵。

不仅如此,上面还写着,已经找到了明昔鸾,让赢秀速来洛州汇合。

看样子,殷奂已经打下了洛州,即将前往长安。

飘忽烛火下,赢秀悬笔未落,最终,他在信条上写下四个字——

长安相见。

他已经做好决定,从徐州沿着永水一路北上,前往长安。

这意味着,接下来要收复雍州,豫州,才能到达长安。

信条送到殷奂面前时,殷奂神色微变,指尖微微用力,攥紧了那张信条。

虽说羌王已死,北朝群龙无首,形如一盘散沙,但是那个暴躁蠢笨的世子还活着,一旦继位,再度兴起风浪,狗急跳墙,只怕会危及赢秀。

帝王久久凝视着信条上面的字迹,想起赢秀去时说的话:

“等我查明白那张千里江山图上的秘密,我就回来。若是查不明白,我最多待两个月也就回来了。”

……两个月,现在何止两个月?

帝王垂下眼睫,压下心底翻涌的情绪,温声道:“去把岳母请来。”

明昔鸾在宫人的带领下,踏进昭明台,她已然梳洗打扮,换上了一身南朝的服饰,温婉,凌厉,眉眼间与赢秀极为相似。

看到那句信条上的“长安相见”,明昔鸾轻轻笑了:“这孩子,倒是有我们当年的风范。”

察觉到帝王心情不虞,明昔鸾收敛笑意,顶着恐怖的天威开口:“陛下既然担忧,何不为他扫清危险,反而要他收束己身?”

这句话,放在天子面前,称得上挑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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