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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都来了,不如坐下详谈?”
——果然是陷阱!
百姓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从对方眼中看见了一模一样的想法。
留在船上看守的汉人见势不妙,思及岸上只有金裳少年一个人,连忙划船上前相助。
片刻后。
百姓们灰头土脸,全部老老实实地坐在炊烟旁,眼巴巴地望着伙头兵们炊饭,冷却的膳食经过热气一炙,冒出比方才还要诱人百倍的香气,勾得人直流口水。
“你们是汉人吗?”赢秀问他们。
百姓不吭声,只是点头,继续眼巴巴地望着粮食。
“你们是南朝人,还是北朝人?”赢秀问到了关键之处,百姓们明显紧张了不少。
他们从前都是南朝汉人,当年羌人犯禁,攻入长安京师,宗室和华北衣冠一同南迁之际,他们由于种种原因,或是有所羁绊,或是无力迁徙,留在了北方,成为了被羌人统治的北朝百姓。
“我们是汉人,也是南朝人,可是我们已经回不去了。”终于有人大着胆子说出了这句话。
他们家中但凡有老人,无一不是日盼夜盼,只盼着汉室光复,举兵归来,南北归一,天下一统。
他们这些小辈耳濡目染,也受了些影响,可是生活在羌人统治下十几年了,哪有那么容易回归南朝?
“我准备了符信,有了符信,从此以后你们便是南朝的子民,受南朝庇护,免于战火。”赢秀取出早已准备好的空白符信,递给他们。
百姓迟疑着,谁也没有主动接过。
赢秀屈身将符信放在干净的地上,对百姓道:“这船粮食是民粮,我还给你们,你们大可自行取走。还有这些饭菜,你们也带走吧。”
百姓们愣愣地看着他,道了一声谢,迅速拾起饭菜,转身离开。
看着他们登上漕船,取走米袋,赢秀一动不动,一张一张,慢慢地拾起地上的符信。
回到襄阳郡后,营地中有人低声议论:“辛辛苦苦收缴了粮食,又还给北朝,真想不明白他是怎么想的。”
“谁知道呢,没惹出什么麻烦就不错了。”
是几个碎嘴的小兵,一位将领见此连忙走过来,高声训斥了他们一顿,“他也是你们能议论的?滚下去受罚!”
纵使如此,将领心中也有些犯嘀咕,他也想不明白赢秀大费周章,又是命人唱燕歌行,又是劫粮还粮,究竟是要做什么。
距离约定好的一个月,只剩最后三日。
这几日以来,赢秀都守在楼橹上,从这个角度望去,能看见汉江。
江面上,伙头兵照旧唱着燕歌行,轻舟短棹,一切如常。
——忽然。
对面江上出现了两只艨艟,不像是前来刺探或者进攻的,一旁的将领忧心忡忡,“要不要放箭?”
守城将侧眸看了赢秀一眼,很显然,这位并没有要放箭阻拦的意思,思及对方的身份,他只能沉默不语,任由那两只艨艟渐渐靠岸。
这是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一旦因此出了什么差错,他必定要在陛下面前告上一状。
那两只艨艟越靠越近,远远传来歌声:
“秋风萧瑟天气凉,草木摇落露为霜。群燕辞归鹄南翔,念君客游思断肠。慊慊思归恋故乡,君何淹留寄他方?”
这么晚了,派出去唱歌的伙头兵已经回来了。
——那么,是谁在唱歌?
将士们对视一眼,眼中一闪而过惊愕,是北朝的百姓在唱歌。
眼见艨艟已经靠岸,守城士兵连忙前去查看,片刻后,折返归来,高声道:
“南阳归降!”
时间退回至赢秀让北朝百姓取走粮食那日,百姓们兴高采烈地驮着米袋,驾驶着漕船靠岸。
刚回到南阳城下,迎接他们是羌人的严刑拷问。
城中权贵反反复复地拷打,逼问:
“你们是不是和汉人里应外合,偷窃漕辇?
羌人本就瞧不起汉人,权要本就瞧不起庶民,一旦有了怀疑,罪名便已经扣在他们头上。
南阳城中的汉人被严密管控,汉江上传来的燕歌行令羌人越加不安,一步步紧逼,收束,仇视。
百姓待在天牢里,再次想起了金裳少年朝他们递来的符信——
回来吧,回到南朝。
将近二十年的隐忍,新仇旧怨,两朝裂隙,化作一股冲动,让百姓主动打开了南阳的城门,驾着艨艟朝长江对岸驶来。
慊慊思归恋故乡,君何淹留寄他方。
长江长江,何时归来。
赢秀立在楼橹,隔着夜色眺望南阳城,城门已经开了,在羌人熟睡之际,汉人打开了城门。
楼橹上,有人披衣提灯,登楼而来,帝王屏退将士,径直走到赢秀身侧,手中琉璃灯粼粼光转。
赢秀做得比他想象中的还要好,不战而屈人之兵,伐谋取胜。
盯着城楼下的百姓看了半响,赢秀后知后觉地察觉到殷奂的存在,刚想说夜里寒凉你怎么出来了,看清对方身上披着金色斗篷,顿时松了一口气。
他转念想起另一件事,不由又有些忐忑,神色都变得紧张起来,仰起头,眼眸一眨不眨地盯着对方。
帝王有些诧异,摸了摸他的脑袋,等着赢秀道出来由。
赢秀用商量的语气小心翼翼道:“不是先登之功,还能封我做千夫长么?”
当了千夫长,他就可以光明正大地统领一千个人了!
帝王哑然,淡声:“寡人,封你为侯。”
至于封号,他已经想好了,就叫做靖,靖共尔位的靖。
“侯?”赢秀愣了一下,掰手指算了算,“是侯大还是千夫长大?侯可以管几个人?我是万户侯,千户侯,还是百户侯,十户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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帝王想了想,言简意赅:“寡人能管多少户,你便有多少户。”
……那得有多少户?
赢秀又开始认真地掰手指了。
考虑到南阳郡人数众多,荆州士兵关押了几位还未来得及逃跑的羌人权贵,派人调防,在各处要道进驻了水师。
除此之外,并未大动干戈,依旧让原来的百姓待在郡中,未取一厘,并且给他们分配了粮食和土地。
短短几日,南阳郡的百姓都已经安置好了,郡中多是汉人,对于同为汉人的南朝人并无抵触,反倒夹道相迎,欢呼雀跃。
南阳郡不战而降的消息传遍了两朝,南朝人自是喜不胜收,更有故籍南阳的百姓连夜收拾家财,准备回一趟故乡。
至于北朝人,宁州巴郡的王帐内,世子几乎咬碎了一口银牙,对座上的羌王道:
“这些汉人全都是养不熟的东西!南阳郡的汉人降了,不知道其他郡会不会降,不如先下手为强,肃清这些汉人!有一个除一个,有两个除一双!杀到他们不敢妄动为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