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遮风挡雨的屋檐。

如果不是遇见了门客,刺客不会留在江州,更不会有机会来到涧下坊,看到这一座座低矮阴暗的草庐。

赢秀既然看到了,便不能视而不见。

倘若要借鉴心之力去改变涧下坊,岂非给鉴心添了负累?

赢秀站在草庐下,若有所思。

不出所料,这几日沅水堰口来了很多庶民应征,一个接一个,拖家带口地来,日日人满为患。

堰口一日比一日高,堤坝拔地而起。

赢秀向王守真讨了一壶绿杨春,亲自登门叫来了谢舟,想让他看看沅水巨堰的壮景。

堤坝上天高海阔,白鹭冲天,赤膊的白丁抬着枋木,呼号不绝,渐渐凿出大运河的雏形。

浩渺天地间,人以己力改天换地,这一幕无比壮观,恢宏震撼。

堤坝高处,赢秀豪爽地饮了一口绿杨春,他是刺客,不懂沏茶,只管用沸水浸了茶叶,随后便喝。

这样简单粗暴泡出来的茶反而有种甘香,清澈的味道,或许这就是返璞归真。

谢舟看着他泡茶,饮茶,又举杯邀自己同饮,亮晶晶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自己,默了一默,旋即举起耳杯,噙了一口。

赢秀迫不及待地问:“好喝吗?”

谢舟道:“……好喝。”

赢秀道:“那再来一杯。”

谢舟道:“不必了。”

赢秀有心想将自己喜欢的东西献给谢舟,但是看着谢舟这张俊美冰冷且面无表情的脸,真的看不出他到底喜不喜欢,而且他没有强人所难的爱好,只得“哦”了一声,又给自己倒了一杯绿杨春。

好甜!

来来往往的白丁时不时朝赢秀打招呼,腼腆又期待地告诉他自己今日搬了几根枋木,将河道凿出了几寸。

赢秀会兴高采烈地夸他们做得很厉害,等到未时放衙后请他们喝冰冰凉凉的绿杨春。

谢舟立在他身侧,一时竟有些迷惘,赢秀似乎在哪里都很高兴,而且还能让身边的人也高兴起来。

遇见赢秀之前,他还从未见过这样稀奇古怪的人。

不远处,前来巡视的江州牧和江州别驾将这一幕收之眼底。

王誉从前是京师门下省散骑,平调到江州任别驾,依旧是从四品官,出仕二十年,不曾有过面圣的机会,看到赢秀和谢舟,微微蹙了一下眉。

他知道赢秀表面是个儒生,背地里是王守真豢养的家臣,为人家臣,便要有为主子肝脑涂地的觉悟。

这赢秀不仅全无觉悟,似乎还把长公子当成至交好友了,没点恭敬害怕,反倒一副蹬鼻子上脸的模样。

再这样下去,岂非养虎为患?

还有他身边那个青年,俊美煞气,看一眼便叫他胆寒,那到底是什么人?

南朝不禁男风,那点子风月之事也不算什么,但是像他这样光明正大地搬到台面上,甚至还在长公子监工的堰口上厮混,实在是让人忍无可忍。

一旁,知道一切的江州牧恨不得给赢秀跪下,暴戾恣睢的昭肃帝竟然会对一个小小儒生处处留情,纵容如斯。

这儒生到底有什么稀奇的?

现在不知道陛下的想法,给他一万个胆子他也不敢妄自行动,更不敢主动去接触那个少年儒生。

骤然看见身侧的王誉抬脚往他们那个方向走去,江州牧的心脏病都要犯了。

王誉,你是不是也不想活了!

年过半百的江州牧直接飞身过去,猛的拽住了王誉的衣襟,在对方惊诧的目光下,老神在在地咳了咳,苦口婆心:“我们来此是来巡视的,巡完就回家,何必另生枝节?”

这么着急,是嫌自己死得不够快吗?

在被江州牧强行拖走之前,王誉眯起眼,最后看了一眼赢秀身边那个高大俊美的白衣青年。

样貌似乎有点像年轻时的当今国相。

……那人到底是谁?

赢秀直觉何其敏锐,刚才有两道视线在盯着他们看,其中一道满是探究,看得他有点不舒服。

谢舟自然也发现了,他轻轻扫了那两道身影一眼,是江州牧,还有一个不知名的小官,两人不知在打什么主意。

赢秀没有理会那两道目光,望着沅水涛涛,对谢舟道:“等堰口竣工,我和鉴心商量商量,看能不能在涧下坊起一座渡口,方便坊中百姓卖鱼到荆州扬州。”

一个渡口对江州来说无举轻重,最多也就是锦上添花的东西,对于大运河来说更加不重要,但是对涧下坊的百姓来说,却能够改变他们的一生。

“这样一来,涧下坊的百姓也就不会过得那么苦了……”

赢秀的话戛然而止,他看见谢舟正在专注地看他,那目光像是看见了一个新奇、漂亮的东西,值得紧紧攥在手里。

那目光其实很熟悉,第一次见谢舟,他就是这样立在冷清的静室内,居高临下地看他的。

只是现在赢秀才隐隐约约明白那眼神的含义。

这让赢秀有点难过,不过对他来说,漂亮的美人做什么都可以原谅。

于是他小心翼翼地问谢舟:“我这样做不对吗?”

谢舟静静看着他,温凉平静的声音中带着鼓励的意味,“你做得很对。”

南朝名士追求的赤子之心,出现在一个杀人不眨眼的少年刺客身上。

赤忱,刺客。

多么古怪。

现在,这个古怪的少年主动落在了他手里。

……

他会好好珍惜的。

争取让脆弱天真的刺客活得久一点,长一点。

第10章

赢秀全然不知门客在想什么,少年刺客正托着腮苦思冥想,目光望着来来去去抬着枋木的白丁。

这其中有许多是涧下坊的庶民,自从鉴心让大户上调俸禄后,在沅水堰口修运河这件苦差事便成了香饽饽,许多人争着拿银子去府衙应征,涧下坊的庶民本是没有机会的,是队官看在赢秀的份上收了他们。

就连修运河这种苦差,只要有了一点点好处,都不再属于白丁庶民,更何况是一个便于货殖的渡口?

想要在涧下坊添一个小小的渡口,以供下游的百姓向来往的贸船卖鱼,并没有赢秀想的那么容易。

少年刺客擅长除暴,却不擅长安良。

赢秀苦恼了半天,忍不住和谢舟说了,谢舟听完他的烦恼,平静道:“你可以借势。”

“不行呀,”赢秀下意识道:“鉴心太忙了,而且我只是一介儒生,其实和他不熟,勉强能和他谈几句罢了。”

他不是不清楚琅琊王氏中一直有僮客家臣看他不顺眼,觉得他不是一个好僮客,不忠于主上。

那些人的想法都不要紧,要紧的是似乎王氏主公王道傀也是这么看待他的,在他们眼里,一个刺客,与一柄刀,一个器皿并无二异,没有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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