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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世道如此,能怎么办呢?”

人伢子让两人挑人,他进屋拿矮妇她们的卖身契,嘱咐其他人收拾行囊。

勾栏院的姑娘们只会伺候男人,哪儿会农活,得知要去庄子,嘤嘤嘤的哭起来。

走到院门口的人伢子听得头疼,唤勾栏院头牌春花,“小娘子家底丰厚,又不惧山匪流民,你们跟着她,不用为吃穿发愁,不好吗?”

春花生得漂亮,落泪也风情万种。

人伢子忍不住伸手,轻轻抚摸她的头,“兵荒马乱的,有个靠山比什么都强,我知道你想跟着我,但我这铺子能撑到哪天我自己也不知,而且益州若败,我必要从军的。”

皇帝昏庸,置百姓生死不顾,这次不奋力保住益州,待皇帝收复益州,难保不会把益州割给岭南。

真到那时,百姓真就流连失所了。

他看着哭得梨花带雨的人儿,难得软了心肠,“京城撤军我就去庄子上接你们如何?”

说着,他从怀里掏出个木匣子,“我有客人,不能送你们出城了 ,你替我把这个匣子给芳娘。”

春花泪雨如下,“你说益州能赢吗?”

五岁时,阿奶为了给小叔娶亲,把她卖给了人伢子,随后辗转去了勾栏院,从院里端茶倒水的小姑娘慢慢爬到头牌位置,每次碰到脾气不好的客人,她就忍不住咒骂卖她的人。

如今几年过去,那些恨早就没了。

能让她为之痛哭的,是离开生活多年的地方。

她舍不得勾栏院昏暗流转的灯火,舍不得巷子里的煎饼甜食,舍不得长街的喧嚣热闹,舍不得护城河里的河灯,舍不得书生的誓言...

这些,往后只能活在她的记忆里了。

她低下头,哭得愈发伤心。

人伢子把木匣子往她怀里一塞,阔步走了出去。

生逢乱世,岂是他们能选择的?

东西交给梨花,免不得为矮妇说好话,“相处久了你就知道她看着凶,其实很善良,她的东家念旧,有意带她去京城,但她怕自己走了,往日光顾她生意的男人家里上门报复就留了下来...”

“我知道她来我这是避难的,知道她好面子,我没拆穿她罢了...”

梨花听到院里的哭声了,“姑娘们不愿随我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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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人瞧不起勾栏院,却不知有人将它当做家,我看小娘子你福缘深厚,还望你能善待她们。”

“她们从小为家人遗弃,又遭油嘴滑舌的小人坑骗,不明白何为普通人向往的安稳顺遂,还望小娘子多体谅...”

梨花没去过勾栏院,不了解里头的姑娘品行如何,只道,“她们若规矩老实,我自不会刁难...”

“我替她们谢谢小娘子了。”人伢子退后半步,恭顺的朝梨花拱手作揖。

“死鬼,干什么呢?”矮妇气喘吁吁的走来,见人伢子毕恭毕敬,涂脂抹粉的脸顿时垮了下来。

人伢子知她高傲,故作轻松道,“我怕日后流落街头,求小娘子给我留个容身之处,你回来了?”

矮妇的眼神在两人身上打转,到底肩膀的疼痛大过其他,尖声道,“还好意思说?这么重的桶给我挑,你是要累死我啊...”

人伢子笑眯眯的上前帮她,“庄子上人多,你莫总跟人针锋相对。”

“用得着你教?”扁担给他,矮妇委屈的揉肩,“真打仗,你怎么办?”

“还怕我没地去?”人伢子笑道,“忙碌这么多年,还不准我休息个几年?”

“我还不知道你?”矮妇嗔他,“整个钻钱眼里的人会舍得隐退?”

人伢子不为自己辩解,“不同你说了,院里还有客人等着,你们拿了行李就出城吧。”

语毕,头也不回的进去了。

矮妇还想说点什么,但看他走得干脆,到嘴的话又咽了回去,问梨花,“庄子在哪儿?”

“随我走就是了。”

矮妇肩疼,腰疼,说什么都不挑桶了,倒是梨花先买的十五人里有两个妇人主动揽下了这活。

梨花让矮妇带路,去了趟勾栏院。

白漆的墙,朱红的门,青色的瓦,勾栏院看着跟往日没什么两样。

唯独门前的灯笼再也亮不起来了。

开门进去,姑娘们又呜呜呜哭起来。

梨花懒得安慰,和其他人道,“去灶房瞧瞧煮饭的釜和鼎是否还在,在的话带上,屋里的竹席褥子也拿着,看床是否能拆,能的话拆了拿出来...”

姑娘们哪儿见过这种阵仗,当即抬头,拿水汪汪的眼睛瞪着梨花,“你...你想干什么?”

“这些物件留着也无用,不如拿去庄子上用。”梨花看向她们怀里的包袱,“你们不是会织布吗?梭织机在哪儿,一并带上。”

“......”

织布绣花不过闲暇打发时间而已,听梨花这语气,怎么把她们当织娘似的。

她们挤到矮妇跟前,哭得楚楚可怜,“芳姨,咱往后是不是没有回不来了啊。”

矮妇哭着搂过她们,“咱们命不好啊。”

梨花没理会她们,在后院的库房看到有两辆手推车,让大家把重物放车上,轻点的自己拿着。

拆床费时,出城已是午后了。

一路往南,残垣断壁静静伫在废墟间,荒草肆意生长,尽显萧瑟荒芜。

不知何时,天空又下起了雨,勾栏院的姑娘们一手撑伞,一手抹泪,引得守城官兵频频侧目。

衙门发了告示,不得阻拦百姓出城,违者斩立决。

但这些姑娘哭得天快塌了似的,官兵头脑一热,不禁上前,“你们往哪儿去?”

梨花指着灰蒙蒙的天际,“回村去啊。”

出城往南只有四个村子,永乐村被屠的消息传开,其他村的人几乎都完了,小姑娘从村里来,该知道村里的情形才是,怎么会领这么多人回去。

他问哭得最凶的姑娘,“你可是心甘情愿的?”

春花的泪沾湿了手帕,往日乌黑澄澈的眼眸荡着水光,瞧着愈发柔弱。

官兵脸热,正要质问是不是有人威胁她,却见她轻轻点了下头。

矮妇也难受,但她不想得罪梨花,吸吸鼻子,打圆场道,“她这是舍不得离家...”

哪个益州人舍得背井离乡?官兵宽慰春花,“咱们益州兵力强盛,定能击退京都军,节度使说了,战事结束就迎百姓回城,到时,官府会帮大家修缮房屋...”

听到这儿,春花哭得更为悲痛。

勾栏院的物什都让小娘子拆了,他日回来,连张完好的床都没有,她们怎么赚钱营生啊?

她眼泪流了一脸,其他姑娘们见了,眼泪更为汹涌。

矮妇偷偷瞟梨花,见她脸色不好,急忙拉着春花朝外走,“你们一定要打胜仗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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