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岭南不久,我还未吃惯那里的糕点,早已不会了”,薛明英倒没有不好意思,在母亲面前她就是个孩子,比这还丢人的事多了去了,只是不想让母亲担心,便多说了句。随后,她又好似不经意问起道,“也不知娘过些日子去岭南吃不吃得惯?还是,娘打算在上京多住些日子再说?”

她悄悄观着母亲的脸色,心提了起来。

薛玉柔一时未答,抬头看了看国公府的四处,怅然若失,当初来时揣了多大的欣悦,如今便有多少失望,细细算来不过六年,却觉得大半辈子都丢在了这里,丢到了那人身上,到头来却也就是一地鸡毛,和满腔说不出是何滋味的百感交集。

“耽搁了这些时日,已是多留了”,她舒出口长气,笑笑道,“等把你送走,我再料理干净这里的事,便就去。”

见那个孩子想问什么的样子,薛玉柔摸了摸她的脸道:“阿英,这是我与你父亲之间的事,你不要插手其中,娘自会处置妥当。眼下你最该做的,便是收拾好行李,和你哥哥回岭南去,到家后给你二姨、姨夫赔个不是,也替娘赔个不是,说你是为了娘的病才贸然回来,若是有做得不对的地方,还请他们多多担待些,知道吗?”

薛明英唇瓣微动了动,见她一副了然神色,本想问她是不是早已知道那个妇人和孩子的事,见状却知道不必问了,或许母亲不仅早早知道了,也早已做了决断,她只需站在母亲身旁,好生陪着便好。

便低低嗯了声,“我听娘的。”

正说着话,侍女领了宝华寺的小沙弥走了进来,那小沙弥上前行礼,送上了素斋点心,双掌合十道了声阿弥陀佛。

秦妈妈接了过来,薛玉柔要请他进去稍坐,小沙弥却匆匆告辞了。

连杯茶都没喝。

薛明英觉得莫名其妙,“宝华寺离家里也不近,他赶来只为了给娘送点心?”

到厅上后她揭开那点心盒子一看,却发现里头藏了张纸笺,写了句话在上头。

“贫僧智清敬奉:九月,贵府娘子八字与上京相冲,不宜久留,以速速南行为妙。”

“小姐尝过了吗?宝华寺的点心素来做得好吃,可要向他们要了方子,一齐带到岭南去?”秦妈妈跨过门槛,将挽起的袖口放下,笑着走了进来。

薛明英将纸笺折起,塞进了袖里,转过身面向她,有些心不在焉,“尝了口,没吃出什么差来。”

宝华寺的人为何要催着她回岭南?

她有一瞬想到了那人,想着是不是他出尔反尔,反悔了,要强留她在上京。

但又觉得不会。

自那天夜里她离开居玄堂后,凡是那些他可能到场的地方她都推了不去,不论是公主府的生日宴,还是离宫中稍近些的楼阁院宇。

几个月来她根本就没再见过他,顶多从旁人口中听闻他英明圣武,做了不少明君之举,在心中暗暗点头,跟着感激他前些日子派人来护着国公府的事。

多的,就再也没有了。

一直这么相安无事,想来他也是彻底撂开手了。

所以她本还欲写封信谢他周全国公府,提笔后却始终没落下去,想着既然要避就避个彻底,他的恩情她铭记在心,有还的机会她自会还,没必要多写封信到他跟前让他想起还有自己这么个人。

但看到纸笺的这一刻,薛明英隐隐有些不安,仿佛有什么事要发生,会让她难以承受。

这些日子以来的平静又让她觉得是不是自己太多心。

两个念头同时摆在了跟前,彼此撕扯冲撞,难分胜负。

她只得安慰自己,反正后日就要启程前往岭南了,只要在上京呆够这两日,熬过去,熬过去便好了。

次日,也即启程前一日,天气忽然坏得厉害,团团阴云挂在天上,天亮了和没亮般,屋里点了灯也显得阴沉晦暗,似乎快要下雨了。

还是伴随着滚雷,将屋顶砸得轰然作响的那等大雨。

一大早,陆原便被召入了宫中,午时才回到国公府,匆匆吃完饭后便赶去了城郊军营。

说是军中出了件不大不小的事,有个郎将在这次战事里立了功,不顾禁酒之令,在军营里头聚众饮赌,被眼红他的人捅到了宫里去。

陛下想借此整饬军纪,让他尽快回到军中主持大局。

陆原走后不久,大颗大颗的雨噼里啪啦落了下来,重重溅落在地,行在路上打了伞也无济于事,难以避免地浑身湿透。

从禁卫里头抽调的精兵,步履融入了隆隆雷声中,转眼间已将国公府围得如同箍紧的铁桶般。

里头的人进进出出,却不知他们的一举一动皆落到了隐在暗处的禁卫眼中,看似无所禁锢,实则针插不进、水泼不进,只待宫中的一道旨意,便可以将国公府变为新帝的一处私邸,任其作为。

太极殿另一间书室外,容安正捧着印玺守在外头,屏声静息。

待里头人叫了他一声,方才小心翼翼走了进去,将印玺连带漆盘往桌案上轻轻一放,收起手后,侧到了一旁欠身而站。

这还是他第一次将印玺送来此间。

心知肚明,主子将要下的这道旨意,定然与那位娘子有关。

想到此处,他越发提起百倍精神,不敢掉以轻心。

李珣撂下笔管,冷目端详着自己所写的这一道诏书,从头到尾完完整整看完一遍后,视线落到了某处,不由伸出手掌,抚过他准备赐给她的法名,净昭二字。

区区两个字,就让他觉得指尖仿佛触到了些许暖意,油然想起那人的脸来,不是如今那张对着他或平静或抗拒的脸,而是那时靠近他便忍不住凑上前,笑意灼灼的脸。

昔日之她,明亮纯粹,于他而言便如朝阳,只是他自恃胜券在握,总想着来日方长,未曾将自己的朝阳护得周全,后知后觉便失了个彻底。

眼看她收起了倾慕,眼看她嫁与人为妻,眼看她不堪忍受留在他身边,垂泪痛哭……

回想如此种种,都让他夜难成寐,心中绞痛。

等她用了这个法名,便当做前嫌尽释了罢。

从今往后,他们会是对恩爱帝后。

若有后人翻开史书,也只会读到战事当前,她自请出家为他祈福,他得知后深受触动,特赐名于她,又将她娶入宫中,如珠似宝相待。

这桩旧事将变成一段人人称道的佳话。

李珣抬掌握住印玺上端,又看了几眼那些赞许她心怀家国、感念她待他情深义重的笔墨,拿起印玺,将红印重重盖了上去。

“你亲自将这道旨意,送到国公府。”

“她若不肯前往宝华寺,你只告诉她……这是在上京,不由她任性。”

他本想说,可以告诉她那日在国公府听见了她的声音,她先背了誓,和那人出现在他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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