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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立哲声音一提。
“是啊。”路怀勋笑一笑,“他们都说严重。”
裴立哲几度话到嘴边又说不出口,烦躁地给自己也点了根烟。
烟灰沾上他的裤脚,他忽然想起什么,抬手去拉路怀勋的袖子。
旧伤疤上叠着新的紫青擦伤,从手臂到手指掌心,都是他熟悉的位置,都是最常见的训练伤。
“小事。”路怀勋边说边把袖子拉下来,“哪个新兵进来没点小伤。”
他理论技巧都还在,可体力、肌肉耐力、甚至反应速度都不比从前。当初冯明磊同意他恢复训练,仅仅是为了让他提高身体素质,从刚出院的状态里走出来。
可路怀勋要恢复训练,是把自己放在新兵的位置上,把过去的一切身份荣誉打碎了重来。过去走过的路流过的汗经历过的磨难,双倍三倍地再经历一遍。
“想什么呢,丧着脸。”路怀勋吸了口烟,含在喉间压着,缓缓吹出来。
裴立哲盯着他看,连手上的烟都忘了管,长长的烟灰坚持不住散在空气里。
“怎么,嫌我在你这里吃得多。”路怀勋用肩膀撞了他一下,笑着,“有能耐去找老冯要补贴。”
裴立哲用指腹捻灭了烟头,看着日出远山叹气。
这些日子里他也常常看得见岁月轮回。入伍那年,带兵那年,认识路怀勋那年,此后年年演习糟他暗算……光影一直退回到塔那干,他第一次跟路怀勋并肩作战。
或许是命悬一线的塔那干真真切切把人生这个大命题扔到了眼前,或许是好兄弟的劫后余生让他有了深深的后怕。
又或许只是因为当初那个演习场上恣意张扬的路怀勋,如今倚在射击训练场旁,平和地说着要离开的可能性。
“你哪年人?”路怀勋神色不变,眼里还含着笑,“今年……快四十了?”
裴立哲算算,再怎么不想承认,年纪总不会骗人。
三十九岁,入伍也近二十年了。
“我原想,能在雪鹰留到你这年纪。”路怀勋想了想,“吴队三十五才走的,我原以为这个纪录能在我身上打破。”
过去身体还在巅峰的时候总觉得自己四十岁还能上一线战场,三十五岁这个雪鹰纪录好像也不是什么难事。可这些年在他身边的,狙击前辈孔文辉离队的时候二十九岁,他永远敬重的教官徐忠也没能在队里待过三十……到他这里,今年才二十八岁。
过去没像这样在意过年龄,现在看谁都琢磨这个,裴立哲三十九还在一线,彭南也是,至少能留到这个年龄。
看谁都羡慕。
“留在我这里也一样。”裴立哲不愿听他说这种话,“过两年我走了,你还能替我带队。”
“替你带队,凭什么啊。”路怀勋瞥他一眼,故意说,“多稀罕你这位置似的。”
“我这也没比你们雪鹰差到哪里去吧。”
路怀勋颇为认真地想了想,答,“差多了。”
裴立哲指指他肩膀,“怎么也能多加个星星。”
路怀勋摇摇头,“身外之物,想不到裴队这么肤浅。”
“……”裴立哲被堵回来,一时间没想到再说什么。
静默中,他忽然起身捞起一把枪,试了两发,想叫路怀勋也过来。
路怀勋挪了挪左手,还是疼,使不上劲,只好虚搭在腿侧。因为知道这是裴立哲想亲眼确认他没事,不想被看出异常,全在忍着。
接过枪,重量都在右手上,可还是习惯性想用左手去磕弹匣。
手指是虚的,全靠毅力在撑着。
他微微皱眉,在疼痛中完成了这个动作,新弹匣稳稳卡了进去。再开枪,还是满十环。
裴立哲默不作声地看着他开枪,心里的大石头算是落地了。
“你又要偷学我什么独门秘笈。”路怀勋用腿抵在墙边靠住,笑了。
如果不是他后背水洗般的冷汗,这一笑像极了当年意气风发的路队长。
第78章
路怀勋选择在一周后要了一把88狙。
黑云压得很低,风吹得树叶在脚边打旋,像暴雨前的狂欢。
路怀勋站在空无一人的射击场上,看远处的靶子出神。
训练计划全是他自己制定的,什么时候该练哪一样,都是他预先设计好的。
可心情还是完全不一样,88狙是他人生的第一把狙击枪,也是在往后的岁月里陪他出任务最多的枪。
当年带他进入狙击事业,如今,要陪他重启这份信念。
过去在射击场上用这把枪什么样的靶子都打过了,为了适应复杂多变的实战环境,他甚至会主动换着花样给自己增加难度。可如今,他看着最常规的靶位,心里都没底。
他想了想,脱下作训服外套扔在地上,把枪拿出来。
手触上枪杆的那一刻,仿佛能感觉到过去十年来每一次扣动扳机的震动,像是枪杆在给他的回应。
88狙的两脚架装在枪管处,路怀勋犹豫了两秒,拉开两脚架撑在地上,在光线阴暗,大风猛烈的环境里,眼睛闭上又睁开,手指按下板机——
正中靶心。
他神色未变,也没有多么高兴的情绪,目光钉在远处的靶子上,接连又开了三枪。
确认结果以后,路怀勋闭上眼,在适应手腕渐渐浮起的刺痛。
一分钟,他调整好心态,收起枪管上的两脚架,用左手托住了大半个枪身的重量。
手腕在反抗,整个枪身有肉眼可见的颤抖,十字准心在瞄准镜里晃动……
路怀勋冷静了一会儿,在疼痛里咬牙撑住左手。
不是肌肉的问题,他双臂同时训练,手臂肌肉要撑住重量并不难,难的是克服发力时的疼痛,从手腕开始,到手指都是虚的。
手肘抵在地上,剩下的支撑点都在手腕。
人类本能在疼痛时收手,他却要逆着末梢的本能,凭意志力紧握住枪身。
他脸上浮起一层薄汗,很快被大风带走。接着是滚落下来的汗滴,整个后背都湿透了。
这个天气里,狙击难度确实要高一些,可对过去的他仍然不在话下。
路怀勋极轻地吐了口气,缓缓压住板机,待准心叠在他要的位置,按了下去。
操作计算都在,判断力也在,子弹出膛的瞬间他就知道了结果。
路怀勋站起来,大风骤起刮得更狂,裹着沙尘的雨滴砸在他脸上。
惊雷入夏,荣耀从头再来。
当天中午,路怀勋回到宿舍,看见自己那屋门口老牛踱步一样的裴立哲,忍不住想笑。
裴立哲看见浑身湿透的他,“你有病吧暴雨天出去训练。”
路怀勋一边开门一边答,“你有病吧大惊小怪。”他下巴指指窗外,“你手底下的兵不也没耽误训练。”
裴立哲还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