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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医学的角度我会建议你选第一种方案。不过你选第二种我也完全可以理解。”祁郁林慢慢说,“就像彭南不忍心把选项都告诉你,这不是一个医生该有的态度。可他这么做了,我一样可以理解。”

路怀勋缓了几秒,透黑的眸子与祁郁林对视,说,“我想再试试。”

祁郁林目光微动,笑了。

第二天一早,彭南按时到他病房里。

路怀勋看见他手里的药,笑道,“你这一针下去,我又要坐免费的过山车了。”

彭南手上一顿,不着痕迹地压下所有的情绪,低着头,强挤出一句话,“我们的过山车比较智能,随时可以停,你……别勉强。”

“我什么时候怕过过山车。”路怀勋微闭上眼,嘴角还扬着。

彭南给他扎好针,拉开椅子坐在床边,没说话。

路怀勋知道药物反应上来的感觉不好受,想提前睡过去,却没能实行。

躺不住,像搁浅在岸边的鱼,呼吸不畅,肌肤就要溺死。

彭南小心地把他扶起来,他双唇一点血色都没有,身上一层一层的冷汗像水洗似的,却硬是一声不吭。

因为疼痛,他以一个僵硬的姿势半靠在床上,连手指都不敢动,一动就锥心地疼。

漫长忍痛的过程里,他想起祁教授的话。

彭南在他最近的位置坐下,默不作声地陪着,也在考虑老师的话。

中午那顿路怀勋没吃,光是坐着都忍不住胃里翻滚,一口也不想吃。彭南把饭拿去温了几次,到接近三点,他才终于勉强吃下去一些。

彭南听过老师的警告,又自己替他做了决定,这一天都悬着心,怕他真出事。这一会儿见他缓过来了,才算松了口气。

路怀勋从他表情中读出这一层,忍不住笑了。

“笑什么?”彭南给他倒了杯水。

路怀勋摇摇头,没说祁教授找自己聊过,也没说看懂了他在担心什么。

彭南见他精神比自己预料的要好,心情也不错。他身体受得住治疗方案,痊愈的可能就要大很多。

想起将来路怀勋归队的那天,他也慢慢笑了。

隔天再打针时,彭南表情明显轻松了许多,路怀勋的笑意也不再是完全的伪装。

“你这次回去,老冯说什么也要批点经费给你换把枪。”彭南下针时,头一次说了有关回去的话。

过去从来不敢说,怕揭他伤疤。

路怀勋笑笑,“主要看技术,在我手里,哪怕是勃朗宁也一样。”

彭南心里高兴,故意说,“我回头跟老冯说,那经费也不用批了。”

路怀勋表情一变,正色道,“该批还是要批。”

彭南照例坐在旁边,一边考虑着中午怎么能让路怀勋多吃点,一边控制不住地想象他归队的那天。

小邵应该会哭吧,总觉得他还是个孩子,又跟队长最亲。孟旭该松口气了,临时接队长这样的重任,压力一定很大。

……

再回神,是被床上的喘息声惊醒。

路怀勋还维持着原来的姿势没变,身体僵硬地靠在床上,满脸的汗往下滚。

彭南不敢动他,尝试性地喊了两声,没应。

彭南起初以为路怀勋是没精力答应,正准备密切观察一会儿,忽然听见他在急喘间含糊地说道,“陈勋……”停了两秒,“我叫陈勋……”

他开始说反刑讯里的化名,是意识模糊,疼到分不清现实幻象。

彭南猛地反应过来,所有关于归队的设想瞬间粉碎,他能感觉到自己在抖,却第一时间努力控制住自己的情绪,保持头脑冷静,做了一个医生最该做的事。

第76章

彭南站在走廊里,想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想看窗外的风景转移自己的注意力。

他以前是相信祸福相依的,人不可能总在往下落,落到低谷总能迎来上坡路。

可怎么到了路怀勋这里,低谷像望不到头一样。

刚才当着老师的面一直克制着情绪在谈,现在送走老师,只觉得无力。

楼下花坛边有垂暮的老人在轮椅里晒太阳,彭南待不下去,转身回到路怀勋的病房。

从傍晚到深夜,路怀勋打过镇定的药一直没醒,彭南毫无睡意,就在旁边坐到天将黎明。

到例行打针的时候,算时间,路怀勋也快该醒了,彭南叫护士进来看着,自己出去洗了把脸。

-

路怀勋醒时房间里只有一个护士,在床边往架子上挂输液袋。

看外面的阳光,时间不算早了,彭南竟然不在。

他动了动身子,浑身酸疼。想不起昨天后来发生了什么,好像做了一场空白的梦。

“早。”路怀勋看向护士,笑着问,“彭南还没来?”

护士还没来得及答,话里的人就推门进来了。

“醒了?感觉怎么样?”彭南站近一些,自己梳理了一遍输液袋。

“挺好。”路怀勋答。

彭南向护士道谢,努力让自己看起来跟过去一样,再面对路怀勋。

路怀勋心里察觉到不对,压住没说,一言不发地数旁边的输液袋,又跟记忆里标签的样子对了一遍。

数量、标签都没变,这才放心了。

但到中午,他还是隐约猜到一些,也后知后觉地意识到,很多输液袋上的标签不过是注射剂的等渗载体。

药理作用他不懂,但他能很清楚地感觉到,输液的感觉不再那么难受,要撑下来也不用那么痛苦。

再联系到彭南的表情就很容易猜到,是换方案了,或者说,彭南妥协了。

此后到傍晚,路怀勋都没说话,也没向彭南发问。

认识这么多年过命的交情,虽谈不上感同身受,但也彼此明白,要做出这个决定,彭南一定也不好受。

晚饭后,路怀勋靠坐着闭目养神,微低着头,在跟身上残余的不适对抗。

彭南把椅子拉到床边,沉默着陪他。

路怀勋听见动静,没睁眼,“你哪年的?”

彭南被他问的一愣,又见他摇摇头,自顾地说,“你是军医,还能多留很多年。”

彭南意识到他在计算什么,攥着拳头,没出声。

“我原想,能在雪鹰待十年。”路怀勋笑笑,“计划没有变化快。”

原想再回去,他身子底子好,说不定能多留几年。

人生起承转合,大概是他过去走得太顺,转折就来了。

“我身上的辐射,从你们统计的角度,有多大概率能活到退休?”路怀勋半开玩笑地问。

彭南忍了忍,努力跟着轻松应道,“正是干活的年纪想什么退休。我看你怎么也得干到八十多再考虑退休,好好建设祖国。”

路怀勋笑道,“你还是人吗。”

“这叫思想觉悟。”彭南想转移话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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