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点头:“好的席先生,您慢走,今天麻烦您了。”

席清最后看了一眼被江奇艰难架着、烧得神志不清却仍固执地望着他方向的陆行舟。

那双深邃的眼睛里,此刻只剩下高烧带来的水光和被抛弃般的巨大困惑和痛苦。

他不再犹豫,转身,拎着那袋苦涩的中药,一步一步,坚定地朝着医院大门外走去。

他没有回头。

席清的身影彻底消失在医院大门外那片灰白的光线里,像一滴水融入大海,再无痕迹。

陆行舟滚烫而模糊的视线里,只剩下那个越来越远、越来越模糊的清瘦背影,他的视线死死黏在那扇空荡荡的玻璃门上,仿佛要将其灼穿。

那个身影,曾无数次在他疲惫时为他点亮一盏灯,给予他温存,然而此时此刻,却渐渐变得冰冷而决绝。

“走了……他又走了……”

他喃喃,声音嘶哑破碎,带着一种连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溺水般的绝望。支撑着他的最后一丝力气被彻底抽空,他像是一座失去承重柱的危楼,轰然坍塌在江奇怀里。

一种巨大的恐慌和绝望攫住了他的心神,比高烧带来的晕眩更甚。

他的游刃有余在此刻荡然无存。

头重重垂下,每一次吸气都牵扯着撕裂般的痛苦,每一次呼气都带着濒死般的虚弱。

或许是高烧带来的意识模糊,他难得显露了脆弱的底色,也远比从前要更加坦诚,他迷迷糊糊,终于开始了反思。

他这段时间,在干什么呢?

分手三年,他找过席清,然而他就像是人间蒸发了一样,陆行舟怎么也找不到他。

直到那天他刷到了何楠的朋友圈。

那天,他刚从一场冗长而令人疲惫的跨国视频会议里抽身,大脑被数据和策略塞满,只剩下了机械的运转。他习惯性地划开工作号的微信,想看看项目组有没有新的动态更新。

手指滑动间,何楠那张永远洋溢着过剩活力的笑脸猝不及防地撞进眼帘,他发的是九宫格,分享周末旅游的快乐。

何楠的朋友圈总是很热闹,他也热衷于分享自己的生活,陆行舟的目光毫无波澜地掠过前面几张风景和美食,没来得及反应,眼睛里就跳进来最后一张照片——何楠凑在镜头前面搞怪,背景虚化,却清晰地捕捉到了远处树下站着的人。

梧桐树金黄的叶子铺了一地,像一层温暖的绒毯。刚下过一场细密的秋雨,空气里还带着湿漉漉的清新。席清就站在那一片金黄与湿漉漉交织的背景里,穿着一件卡其色的风衣,身影单薄得仿佛一阵风就能吹走。

他微微侧着头,目光落在自己的肩膀上,那里静静地躺着一片完整的、被雨水洗刷得格外鲜亮的梧桐叶。他伸出手指,动作很轻地捻起那片叶子,指尖白皙,动作带着一种几乎小心翼翼的专注。

他的侧脸线条在雨后微凉的光线下显得格外清晰,也格外疏离。他的表情沉默又冷淡,仿佛与周围喧嚣的世界隔着一层看不见的薄膜。

那一刻,陆行舟的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攫住,骤然停止了跳动。

会议室里残留的空调冷气,屏幕上闪烁的数据、耳边尚在嗡嗡作响的汇报声,所有的一切瞬间褪色、消失。

他的世界里,只剩下那张照片,只剩下照片里那个熟悉又陌生、单薄得令人心惊的身影。

他以为自己已经放弃了。

他用尽了他认为“体面”的方式,动用了所有他能想到却又不至于显得“掉价”的资源。

但席清就像是一滴投入大海的水珠,消失得无影无踪、无声无息。

那份找不到的挫败,混杂着被“抛弃”的愤怒和他不愿承认的、隐秘的恐慌,被他强行压下。

他以为他放弃了。

他用“骄傲”砌起堡垒,用“忙碌”麻痹神经,告诉自己,不过是一段感情,失去了也没什么大不了。他陆行舟的人生字典里,没有“非谁不可”。

直到那张照片的出现,直到他看见何楠对评论区的同事介绍这是他刚谈的男朋友。

他在失控。

像个初尝情滋味的毛头小子,用最笨拙、最不堪、甚至最惹人厌烦的方式,试图重新挤进那个早已对他关上的世界。

他以为席清和自己一样念念不忘,他用他惯有的思维去忖度着人心,他以为席清喜欢曾经的自己,他用自己过去的方式靠近他,试图用拙劣的表演唤醒他对自己的爱意。

他引以为傲的冷静、理智、掌控力,在席清面前溃不成军。

他像个输红了眼的赌徒,不顾一切地想要抓住点什么,却只是把局面弄得更加糟糕,把席清推得越来越远。

不一样了,有什么东西,和从前完全不一样了。

席清走出医院大门,深秋带着湿意的冷风扑面而来,激得他打了个寒颤,他停下脚步,深深洗了口气,空气里是雨水、泥土和城市尘埃的味道,冰凉,却让人异常清醒。

他缓缓松开一直紧握在衣兜里的手,掌心被指甲掐出了几个深陷的月牙印,传来一点清晰的刺痛感。

他做到了。

他没有握住陆行舟的手,没有回应他的软弱和依靠,没有在他最脆弱的时候给予任何温情的错觉。

他抽身离开,像对待一个需要帮助但仅此而已的陌生人。

尽管心脏还在剧烈地跳动着,残留着一丝他自己也说不清、道不明的惊悸和后怕,尽管鼻尖的酸涩尚未褪去,但他清晰地感受到一种前所未有的力量。

不一样了。

中药苦涩的气味萦绕在鼻尖,这一次,他似乎能从中品出一点别的意味。

他抬头望天,雨确实停了,厚重的云层裂开缝隙,投下几缕稀薄的阳光,落在湿漉漉的地面上,反射出细碎的光。

席清深深吸了一口气,那混合着雨后泥土腥气的冰冷空气灌入肺腑,他不再停留,迈开脚步,走向停在路边的车。

步伐比来时更加沉稳,也更加坚定。

他知道,陆行舟不会就此消失,那个男人的固执他比谁都清楚。

但没关系。

他不再期待了,他清晰地看见了陆行舟的“不能”——不能改变他的冷漠与控制欲,不能给予他所需的安全感和回应——并且,他接受了。

那是一个注定落空的奢望。

雨停了,天光乍现。席清拉开车门,将那袋沉甸甸的中药稳稳放在副驾驶座上,发动了引擎。

车轮碾过湿漉漉的路面,溅起细小的水花,驶向那条平坦的前路。

急诊室里,在药物和高热的双重作用下,意识沉入一片混沌的黑暗,陆行舟陷入了更深的昏迷。

他微微张开手,无意识地伸手抓了一下,却只握住了空气。

第32章

[席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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