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芙颂将一纸袋糖炒板栗撒到了地面上,栗子四溅在地,魇尸争相哄抢。
芙颂趁机遁走,给周身设下了结界,预防魇尸们再来进犯。
巡守着巡守着,芙颂看到了一道熟稔的人影,她以为自己看错了,轻手轻脚地行进前去,看清了那一道清冽冷峻的雪白人影,修长如松的身量,沉渊沧海的气质,不是谢烬还能是谁?
他为何会出现在荒南禁地?
还带了屠苏酒,是在祭谁?
作为日游神,芙颂本应让他迅速离开,但许是心中生出了一丝好奇,她最终没有开腔。
谢烬离去后,芙颂隐在暗处等了好一会儿,确定他没有返回来,她方才来至墓碑前,赫然发现墓主是白鹤神。
白鹤神在
凡间亦称为白鹤大帝,凡间体上可追溯到周朝周灵王的长子太子晋。
太子晋天资聪慧,精通越人方术,但因直谏周灵王被废黜,年仅十七岁夭亡,后骑鹤飞升,晋入九重天,获赐“白鹤神”之名。
太子晋有慈悲之心,且重清俭,纵使贵为神祇,常躬自下凡为百姓治病,真是手到病除,还分文不取。当地的百姓非常崇敬,修建了白鹤殿来供奉他。太子晋不忍百姓耗财破费,发出声明,敬礼神明仅酌一杯东流水,至于供物,仅用一块桑皮权作肉脯。
不论是太子晋,还是飞升之后的白鹤神,都是名垂青史的清俭人物。
奈何好景不长,后来在神魔大战中,太子晋死在了魔神的铁骑之下,天帝亲自将他葬在了天剑陵。
关于太子晋的历史,芙颂还是听师傅说的,神魔大战发生的时候,她还非常小,也不曾见过太子晋的本尊。
谢烬祭祀太子晋,莫非与太子晋是好友?
芙颂敛了敛眸,不知为何,脑海里忽然冒出了一句话——
“我有过一个故交,但他死了万年。”
是谢烬的嗓音,显得非常空旷渺远。
它出现的很突然,如一尾鱼跃出了深色的海面,刚浮现出一点痕迹,又淡入深海之中。
芙颂从未听过谢烬说过这句话,为何它会出现在她的脑海里?
难道她以前就听过吗?
芙颂阖拢眼睛,想要仔细回忆一下,但一回忆起来,竟是又回忆不出什么。
但关于谢烬的身份,她觉得有必要好生调查了一下。
——
入夜后。
芙颂提早一个时辰来到了白鹤洲书院。
她并没有提前入不二斋静候,而是穿过泮桥,去了鹤鸣堂,那是谢烬讲课授学的地方。
芙颂捏了个隐身诀,从窗台上轻盈地翻入学堂,贼头贼脑地在后面寻了个空座位坐了下来,
夜修课讲得是五经义理。
虽然是很艰深的东西,但谢烬会引经据典、因材施教,所有课堂上很多学子都听得非常认真,甚至有些学子会中途打岔提问,谢烬会和颜悦色地解答。
芙颂觉得很奇异,讲台上的谢烬,与夜夜共枕而眠的谢烬,还有在天剑陵偶遇的谢烬,好像都不是同一个人。
讲台上的谢烬,传道授业,授人以渔,更添了一些不可亲近的距离感。芙颂虽为神职人员,坐在学生坐在的地方时,仍然能够感受到身为师长的威严扑面而来。
这让她颇觉陌生又新奇。
好似窥探到了冰山的另外一面。
芙颂心血来潮,忽然想趁此将谢烬授课的一面画下来。
她说不清这样做的缘由,但她就是想画。
芙颂变出了一只紫毫笔,还有一沓澄心纸,兴致勃勃地画了起来。
她画得非常入神,连谢烬不知何时走到了她身后都不曾觉察。
第34章
今夜无雨,习习凉风从深棕色的漏窗吹拂入鹤鸣堂,徐徐吹动了芙颂掖在地面的翡翠色裙裾,须臾,裙裾褶皱成了一片雪海。
哪怕她偷偷躲在最后一排,还特地缩在靠窗的角落里,她的形象落在谢烬眼底,仍是格外醒目。
一众刻苦读书的莘莘学子之中,她显然是有些出挑,桌案上没书,堆砌着诸多画纸和颜料。她趴在画纸上,歪着脑袋涂涂画画,时而看着他,时而埋下头去,安安静静的,不知在捣鼓些什么。
她提前来了,还来到了他的课堂上。
胆子不小。
冠冕堂皇地在课堂做这些事,是以为他没有觉察到她?
谢烬薄唇抿成了一条细线,负手在背,一边让学生默写,一边缓行至芙颂的身后。
芙颂画得全神贯注,丝毫没有注意到谢烬的靠近。她画好了大致轮廓,正在上色,画着画着,忽然觉得学堂十分安静,安静得有几分诡异了。她抬眸望去,发现讲台上竟是没有谢烬的影子了。
他人呢?
芙颂举目四望,直至目光落在右后侧方,也就是身后,地面上有苍青色的袍裾堆叠着,俨如浩浩汤汤的沧海。她的目光僵硬往上,便看到了谢烬深静的一张脸。
他、他发现了她在公然开小差么?
“呼——呼——呼——”
风声乍起,吹乱了芙颂桌案上的画,其中正在画的一幅,不慎滑落到了地面,又朝前滚了几滚。
谢烬在侧,芙颂心虚得一动也不敢动,两只手缩在桌案底下,忐忑不安地绞在一起,掌心腹地悄然渗出冷汗。
她望着谢烬行至前方,俯身将画捡拾起来,以为他会将画还给自己。
讵料,谢烬将画拿起来,眸光下视,细致地端详了一会儿。
芙颂低低地垂着头,心在砰砰打鼓,她画的……是他。
他审视这幅画时,会想些什么呢?
谢烬神色沉静,将画拢入袖中,并未看她,也为言说些什么。淡定地垂眸瞧着坐在左前方的年青书生,道:“子慎,专注。”
叫子慎的书生有一些错愕——他正在专注默写啊。
但他是个一板一眼的性子,素来将师长的话奉为圭臬,当下恭谨道:“子慎铭记。多谢师长教诲。”
谢烬和颜悦色道:“继续默写罢。”
这一个小风波很快就平息了,并未在鹤鸣堂掀起多大动静。
芙颂眼睁睁地看着谢烬去了讲台,空旷幽远撞钟声起,他吩咐下学时间到了,停止默写,让学生将纸稿交上去。
她有些举棋不定。
他是故意的,还是无意的?
下学后,很多好学的学子纷纷上前请教问题,谢烬耐心地援疑质理。
芙颂不敢继续停留在学堂里,整个人如惊弓之鸟似的,很快收拾停当离开了。
申时初刻,谢烬从鹤鸣堂离开,身边一下子清静了不少。
他以为芙颂会在廊下躲着,但并没有,廊下没有她的踪影。
谢烬回至不二斋,她也不在。
想来是收画一事,让她慌张不已,逃远了。
谢烬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