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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同学传着写留言,有些学生还会找到江乐阳,让老师也写几句,所以很多时候都是讲台上下同时埋头苦写,写到一半再抽空答疑。
最后一堂课的时候,江乐阳跟班上的同学重新开展了一次自我介绍。
像第一堂课那样。
从江乐阳开始,用英文介绍着自己的姓名、家庭和爱好,然后每一个学生按顺序起立,说完之后自动轮到下一个。
但是又不一样。
有些同学已经能流利地说出一段完整的英文,也有同学还是只会简单的几句,不过没有人一开口就脸红,没有人说错单词和语法,也没有人会在角落偷偷发笑。
等到中考结束,有人会去上高中,有人会去上中专,还有少数学生没办法继续读书,要进入社会找工作了。学生都会奔向新的生活,而江乐阳还会继续留在这个教室里,开始下一轮三年的循环。
站在这个循环的终点往回看,江乐阳尽自己所能帮助每一个学生,不强求每个人都要在英语课上表现突出,但是自问在两年多的相处里,每一天都问心无愧,所以她在离别的时候没有掉眼泪,而是衷心祝福每一位同学,都能有光明的前途。
只不过站在时代的洪流里,大部分人都是迷茫的。
在这个秋天,国营工厂的倒闭和下岗遣散的工人成了家家户户谈论的话题,铁饭碗不复存在,对于这一批上有老下有下的工人们来说,不仅仅是影响家庭的生计,更是信仰的崩塌。
改革开放和市场经济带来的冲击,让本就僵化的国有企业更难发展,效率低下、收益减少,减员增效成了各家企业最后的救命稻草,大量工人的铁饭碗就这么被碾碎在发展的车轮之下。
被本以为能干一辈子直到养老送终的工作抛弃,大部分养活过几代人的工厂直接关停倒闭,只有少数工厂还能靠着改革勉强运行,却也不知道明天醒过来又会面对什么。
最大的问题在于,社会上并没有那么多岗位空缺,大部分下岗工人也没有很高的学历,还要和成批毕业的年轻人竞争,想靠着工厂里学会的技能再找工作都很困难,为了养家糊口、为了孩子的学费,只能放下脸面去摆地摊,也有人四处借钱或者混吃等死。
站在这个风雨飘扬的街头,陆锋还是想为群众做点什么。
他和江乐阳都知道,经济会按照自有的规律往前发展,下岗是一场必然的阵痛,可是连拖拉机厂都宣告倒闭的时候,他心里还是忍不住难过。
维修店还没开起来的时候,陆锋就在厂子里跟着老师傅学习,很多工人也许没看过多少书,甚至连字都不认识,但就是能把各种零件和动力原理死记硬背下来,尤其是很多音译过来的古怪名词,即便毫无关系也能记得滚瓜烂熟,再加上多年工作的经验,全都毫无保留地教给他。
后来有了自己的店,陆锋还在厂子里吃午饭,趁着午休的功夫也会一起交流,是毫无竞争关系的、只关注技术进步的交流。
傍晚陈师傅带着他儿子站在院子门口的时候,陆锋还挺惊喜,赶紧放下手里的西红柿,擦了擦手把他们迎进来。
“陈叔,你怎么突然过来了,也没提前跟我说一声,咱们都快小半年没见了吧。”
那是拖拉机厂里对他最照顾的师傅,每次看见陆锋那条残疾的腿,都会悄悄叹气,经常拎着个小马扎让他在车间里随便坐。
食堂里每次炖骨头汤,陈师傅坚信以形补形,都会盯着陆锋喝完一整碗,再把棒骨敲开喝尽骨髓才行。还有他阴天下雨就会腿疼的毛病,用过的好几种药膏都是来自陈师傅给他介绍的老中医。
小半年没见,陈师傅好像苍老了很多,站在门外还有些局促,他是个实诚人,在工厂里干了半辈子,对上门托关系这些事并不熟练,搓了搓满手的老茧,有些不好意思地送上手里的两瓶酒,只说太久没见面了,想着过来找他聊聊天,又拍了拍儿子的肩膀让他叫人。
“陆大哥。”
陆锋不想收他送来的酒,只是让他赶紧进屋坐,又去厨房里看家里还有什么菜。
江乐阳也听见门口的动静了,放下刚打散的鸡蛋问他:“有人来了?”
“对,以前拖拉机厂的师傅,也算是我的老师,一直都很照顾我,乐阳,家里还有什么肉或者香肠之类的吗?”
平时家里就三个人吃饭,大部分都是荤素搭配的三个家常菜,但要是拿来招待客人就有点不够看了,一听他这么问,江乐阳就知道应该是比较重要的客人。
“香肠有,还有藕夹,我先炸一点给你们垫垫,让小铠赶紧去买点卤菜、再买条鱼可以吗?”
“行,我去给他拿钱,麻烦你了。”
“跟我客套什么呢,橱柜里有花生瓜子,先倒点出来吧。”
陈师傅已经跟着走到厨房门口了,听见他们还要特意去买菜,赶紧摆着手说别去了。
“我就是来找小陆叙叙旧,坐一会儿就走,你们可千万别麻烦了。”
江乐阳还系着围裙,回头劝他说:“不麻烦,我们自己本来也要吃饭啊,您就安安心心坐下,等会儿陪陆锋喝两杯,顺便尝尝我的手艺。”
“对啊,陈叔,你就踏踏实实坐下吧。”
陆锋把他扶回沙发旁坐好,瓜子和茶水都摆在茶几上,也招呼他儿子别客气。
陈师傅以前就担心他一把年纪还不成家,后来突然又听说他结婚了,这还是头一次看见他媳妇,看着这么如花似玉的姑娘,跟陆锋关系也很亲近,也算是放心了。
“小陆啊,你找了个好媳妇。”
“乐阳确实很好,我俩日子也过得挺好的,陈叔您以后就不用再念叨我了。”
陆锋往茶壶里加了点热水,才坐到旁边问起他家里的近况:“我听说厂子倒闭了,前两天还想着去看看您,但是店里最近有点忙,实在没抽开身,没想到您今天过来了。”
“对啊,厂子倒了,我们这些工人也都回家了。”
说起这个话题,陈师傅脸上的表情就有些沉重,他家里就两个孩子,他和大儿子都在厂子里上班,还有个小女儿在上高中,所有的开销都靠着厂里每个月发的那点工资。
刚开始降工资的时候还有点家底能撑一撑,可是突然拖拉机厂突然倒闭,连那点降得微薄的薪水都没有了。冬天开销本来就大一点,从煤炭到冬衣,样样都要钱,开年小女儿在学校里还得交学杂费,桩桩件件像绳索一样套着他的脖子,几乎要在这个冬天窒息。
可是工作太难找了,他干了二十几年拖拉机零部件的生产和组装,别的什么都不会,就连去运输队当司机都被嫌弃年纪大,四处碰壁之后,只能像其他工友一样,挂着牌子蹲在街边,搬家、通暖气、修下水道,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