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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十分虚弱,一时半会醒不过来。

那毒已入心脉,全靠他一身修为强行压着,寻常药物难以回天,唯一能用的,就是这魍魉花。虽然不知道他寻这花原本是有什么用,但如今只有这花能救他性命。

宋怀晏看着昏睡的人,轻轻吐出口气。

救人一命,当真累过造七级浮屠。

这辈子,他是个药铺的小老板,也就看些伤风感冒的小病,还是第一次真刀实枪地动这样的“大手术”。

而上辈子,他不过是个只会吃药的药人。

上辈子……对他来说,明明已经很遥远,现在却好似那么近。

他的上辈子,要从上上辈子说起。

说出来可能没人信,他十八岁刚考上大学的那年暑假,为了救一个素昧平生的女孩被卡车撞死,死后灵魂却穿越到了一个叫云州的仙侠世界,成了苍玄宗的大师兄宋晏。

从前他一心只读教科书,从未涉猎过武侠仙侠小说之流,连金庸古龙的大热门,也只看过一些黑白电视,所以对仙侠世界十分陌生,他花了许久才适应自己的身份,决心替原来的宋晏和自己好好活下去。

于是,他严于律己,宽以待人,吃药哐哐吃,练功咔咔练,立志担起仙门大师兄的责任和使命。

却没想到,他最敬重的师尊把他剖心取血,他最关爱的小师弟将他一剑穿心。

后来,他才知道,被车撞死穿越是小说里最为烂俗不过的穿越桥段。

后来,他才明白,自己不过是师父和小师弟两人爱恨情仇下的炮灰。

对,炮灰,是他这一世才学会的词。用在他前世身上,再合适不过了。

他转头看了看边上的人,像沈谕那样身世悲惨、清俊无双、孤高绝尘的天纵奇才,才是放在哪里都是小说主角的命。

而这个主角,居然隔了一个时空,又杀过来了。

——就这么,恨他吗?

宋怀晏有些自嘲地笑了笑,仰头靠在棺沿上。

当初他是魂魄穿越到了一个和他长相一样的人身上,可沈谕他,应当不是魂穿。

方才治伤时他查看过这人的左耳,耳垂有个孔洞略大的耳洞,耳后还有烫伤的伤疤,这些是沈谕身上才有的。

就算是不同世界两个一样的人,因为生活经历的不同,身上的伤疤也不可能一模一样,就像原来他自己的膝盖上有一道疤,而云州那个宋怀晏身上却没有。

现在这个人……就是如假包换的沈谕。

可一个活生生的人,是怎么穿越时空过来的?

看沈谕的样貌,应当已有二十六七。也不知道当年自己死后,他和师尊……穆长沣,如何了?又是为什么,会去找魍魉花?

——“你师弟已经答应了我,以后倒也用不着你的血了。”

难道,是因为穆长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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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怀晏当下便去查看他的手,两个手腕上有一些新旧交叠的伤痕,但伤口有些粗糙,并不像取血留下的痕迹。

心中疑问剪不断理还乱,但他今日消耗了许多,实在没有心力去思考。

好端端的,天上掉下个专捅他心窝子的小师弟。

怪自己出门没看黄历,今日大凶,诸事不宜。

宋怀晏靠着玄棺昏沉地睡了过去,恍惚中听到锁链碰撞的声音,他睁开有些沉重的眼睛,见天色已亮,沈谕不知何时已经醒来,抱膝缩在玄棺的角落,两只脚腕上戴着玄色铁链。

为了以防万一,他昨日医治完就将人用玄棺中原有的铁链锁了起来,毕竟这是玄道奇才,宗门奇葩,就算强弩之末的状态,也能打得他屁滚尿流的。

宋怀晏站起身,正不知如何开口,那人将埋着的头抬起一点,露出一双浅灰色的眼睛,嗓音沙哑道:

“你是……谁?”

第3章 两不宜

如小说般狗血的剧情再次展开,沈谕水灵灵地失忆了。

不记得苍玄宗和穆长沣,当然也不记得宋怀晏。他的记忆,似乎还停留在入苍玄宗之前。

“你现在,多大了?”宋怀晏试探着问。

沈谕像是思考了一会,才小声说:“七岁。”

这事看着离谱,实际也确实挺离谱的。也就是说,现在的沈谕,相当于是七岁的小孩?

当年见到沈谕时,他是个十岁的孩子,看着瘦瘦小小的,脾气却又冷又硬,一派少年老成。现在这个蜷缩在棺椁角落里的沈谕,虽是二十多岁的模样,高高大大的,却看着无比脆弱,像一只受惊的小兽。

宋怀晏伸手想去探一探他的额头,不料沈谕却抓住他的手腕,狠狠咬了上去。像猛兽一样攻击猎物一样,精准而狠绝,虎牙深深嵌入皮肉,鲜血顺着嘴角淌下。

吃痛的瞬间,宋怀晏立刻控制了自己的本能反应,只是闷声承受着,抿着唇,保持着一动不动的姿势。

这咬人的习惯,还是和当年一样。

许久后,手腕上的力道松了松,他看到沈谕放开他的手臂,有些怔愣地抬头,半张着唇,舌尖轻轻舔了下齿间和嘴角的血迹。

宋怀晏将左手捏着的符纸悄悄收回,盯着他看了一会,不由苦笑。

这个样子的沈谕,他当真下不了手。

“你还要买我吗?”沈谕忽然开口,声音还是低哑的,却有一股孩童的稚嫩和懵懂。

宋怀晏没有听过师弟这样轻而软的声音,心却好像突然被冷硬的针扎了一下,细密地疼起来。

他看到他手腕上那些伤疤,红痕之上,又覆了许多新的伤痕,像是长期被十分粗重的锁链磨出来的。

在和沈谕形同陌路的那些年里,他有意无意地关注着和沈谕有关的一切消息,甚至是流言蜚语。而那些流言中,有一条便是关于他的身世。

虽然掌门穆长沣说沈谕是他下山路过云河镇时从一对贫苦夫妇手中收下的徒弟,但其实,沈谕只是最为低贱的牲奴,从小吃住都在狭小的笼子里,被铁链拴着当做牲畜一样买卖,被教养用于取悦今后的主人,所以个子瘦弱矮小,不善言语,又不通人性。

他从前不知流言真假……或许,他也不敢想象,沈谕那样孤高冷傲的性子,当真会和猪狗一般牲奴有什么关系。

可事实并不会因为他的有意忽略,而当真消失了踪迹。

沈谕见他不回应,便仰着头看他,散乱的长发垂下,露出俊秀苍白的脸和那双青灰色眼睛。

宋怀晏指尖在掌心握了许久,然后才缓慢地、不怕死地伸手,摸了下他柔软的头发。

“没人可以买你,你是自由的。”

他的喉间滚动,压抑着自己的颤音。

沈谕看着他,睫毛眨动了下,忽然说:“你从前,不是这么说的。”

宋怀晏愣了一下,继而反应过来:他是不是记忆混乱,把他当成了穆长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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