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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中夹枪带棒的,“可不是么,君位不正,也怪不得你。”
站在门外的刘福面色不改,恭敬地掐着嗓子说:
“奴婢请太后娘娘安。陛下有口头圣旨一则。”
“嗯,讲罢。他又要老身往什么地方拜佛祈福?老身体乏多病,此生不想再出禁宫一步。”
刘福暗骂一句老妖婆,卑微地笑道:“那是陛下梦里得了先帝的旨意,是先帝要见太后娘娘。”
徐太后杏眼怒睁,纤手拍案喝道:
“混账东西!”
刘福可不怕手里没权的女人,面上越是谦卑,“娘娘息怒。陛下是问您……庶人瑛回京多日了,歇在新马门外,陛下念及庶人瑛一片孝心、昔日对娘娘也孝顺得很,问您可要见上一见?”
“阿瑛——不,不,我不见。”徐太后眼中含泪,“庶人与我何干。我只有小九一个皇子。”
……
“她不见?”傅润若有所思,揣测其意,招手命元霄济上前,“孤要你去办两件事,赐你织金纻袍一件、虎头片牌一枚,有事可与京兆尹商量,他是孤的学生……哈哈,与卿一般。其一,慢慢将李季臣、陶先等人上朝所配禁卒找个恰当的理由换干净了,换成下得去手的死士,限你半年时间。其二,教勋贵人家出身的侍卫们随行东宫,孤要在那里见傅瑛。”
元霄济精神抖擞,朗声称是。
至于前者有多难办……到时候再说呗。他有一分信心说动伯公。
*
东宫是太子所居之地。
傅润登基前,分给他的皇子府甚至还未完工,如今京都百姓所说的潜邸,其实徒有虚名。
天高日暖,远处天空飘着两缕黄烟。
傅润走在野草丛生的宫道间,满目狼藉,忽然翘起嘴角轻声吩咐刘福回头叫些人打扫。
仿佛他是第一次知道东宫宫殿废弃颓败、亟待修葺的情形。
不修,只是扫,哪里有用。
没人气的地方呀,短短十年房子就塌了。老百姓都晓得的道理。
刘福也笑,复又忧心忡忡的,“陛下,您的潜邸自打完工也空着将近两年啦,奴婢打小被姚娘娘派到陛下身边伺候,奴婢自是蠢笨不堪用的小人,心里只盼望陛下有个小殿下在跟前。”
“哦?谁生?”傅润心情好,难得不动怒,眸色稍显幽邃。
刘福退两步,讪讪地自扇巴掌,扇得左脸颊充血方止。
嗐,哪壶不开提哪壶,现在宫里可不就一个据说个头五大三粗的皇后么!鹿血也撤了。
御医再想不出好法子为陛下的命根子治病,他刘福未必有命活到给小殿下选小太监的时候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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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处参考明代税收,简单化处理了,一分为三,一份归地方,一份归国库(大臣的俸禄也在这里面),一份归军费。设定里傅润比较节俭,加上和王公贵族有矛盾,所以不怎么赏赐好东西,除了自己的登基“纪念日”和生日也不轻易举办大型宴会,国库会再少收一些,全部加给边境用作军费……大概每年六千五百万两上下,可以维持一到两支有战斗力的百万大军一年的基本军耗。
第十章 兄弟
傅润坐在东宫宣明殿外的石阶上,这里是整个东宫中轴线的最高点。
他眯着眼睛俯瞰屋宇楼台,好像看见一少年被太监们按在栏杆处、衣裳沾满乌绿色的马粪,一群人肆意嬉笑,为首的红衣少年脚蹬马靴一脚踩住那少年的肩膀,眉飞色舞地问他是不是偷了父皇的汗血宝马绛朱赤云,众人哄笑拱火,一射之地外则是匆匆路过、熟视无睹的太子。
……
“陛下,废太子到了。”刘福最不喜欢自家陛下坐在什么石阶、玉阶上,这意味着他们奴婢要想尽法子站得更矮更谦恭——没得选,可不得五体投地趴着回话么。唉,老腰老胳膊的。
傅润沉浸在回忆里,低低地嗯了一声,手心俱是冷汗。
刘福手脚并用以爬的姿势倒退,到阶下方躬身站定,拧眉唱念道:
“传、庶人瑛。”
每隔数尺皆有一太监接着唱念,直到传进东宫外的无名窄巷子里。
这条巷子是从前伺候太子与太子妃嫔的宫人们睡觉吃饭的地方,兼喂养厨房每日需要的鸡鸭牛羊,肮脏的很,京都百姓所谓“人畜同笼其乐无穷”,连砖缝都常年飘散一股屎尿的馊味。
“庶人瑛见过陛下。”
傅润余光瞥见一抹灰色,视线慢慢上移,与伏跪行拜礼的傅瑛隔空对视。
傅瑛穿一件无丝织纹饰的布衫,圈禁在锡城的五年使他面颊消瘦许多,胡须长而稀少,可是自有一种气定神闲的架势在,礼毕抬眸望向傅润时,竟与五年前温文尔雅的太子瑛渐渐重合。
“……”傅润心里一惊,如坐针毡似的,想了想抬手命傅瑛起身免礼,“刘福,赐座。”
傅瑛脸上闪过讶然,一双桃花眼闪烁不定,温声谢恩,最终十分坦荡地坐下,好意提醒道:“陛下当心着凉。新下过雨,东宫的石头又用的是川蜀进贡的石料,较其他宫殿阴寒。”
“唔、孤知道。”傅润低头看了看石阶,微觉不悦,令身侧的宫娥递一张软垫子来。
宫娥怯怯地请他起身。
傅润忽然改变主意,说不必了,依旧岔开腿坐在最高处的石阶上。
傅瑛轻笑,继而捂唇咳嗽道:“陛下莫使性子,既为帝王,身体是天下人都关切的。”
“孤明白。”
“嗯,五年不见,陛下长高了,面色红润,旧疾也痊愈了罢?”傅瑛见傅润垂眸抿唇,像是刚刚察觉自己所作所为之逾越、之大不敬,失笑道:“陛下恕罪。瑛在锡城与闲人为伴,自觉是陛下的百姓里寻常的一个,今日面圣,却一时失了分寸,以为陛下仍旧是瑛的二弟——”
刘福左手挥甩拂尘,细眉高挑,尖声喝道:“殿前失仪,口无遮拦,好放肆!”
这一声在东宫广阔的天地里回荡扩散。
刘福在外是有头有脸代表圣意的大太监,禁宫侍卫们见状齐齐扶刀发出“喝”声。
傅润倏地回神,双手撑着石阶站起来,低头的几息功夫错过了傅瑛藏匿于阴影里的表情。
“陛、陛下。”刘福小心翼翼地朝傅润笑。
许多年前,刘福也是这么小心翼翼又臊眉耷脸地环顾四周,“殿下,咱们回去吧。您、您能走吗?奴婢背您?太子殿下怎么不帮帮咱们呢,亏他是殿下的哥哥,他请殿下来东宫玩的呢。”
……
宫娥半蹲半跪拈拿软帕子擦拭傅润的手,不慎摸到手心,触感一片冷腻,吓得一哆嗦。
傅润踢开宫娥,淡淡睨视傅瑛,乍见太子时的犹疑尽数散去,周身萦绕着锋利刺骨的光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