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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陛下左一个‘先生’,右一个‘先生’,老臣实在惶恐,却想起六年前……陛下在潜邸时曾孤身前往江西要老臣出仕,老臣刚愎自负,屡次闭门不见,陛下贵为皇子,深谙民生经济,先帝委以治水重任,因而不能久留,好像是问老臣的门童要了一只青驴、往江南去了?”

傅润低低地笑,挑眉不语,面庞为白日的光雾所遮掩,半晌闷声说道:

“那是孤十六岁的事,对孤而言……恍如隔世,所遇之人……忘得一干二净。太傅好记性。”

“陛下言重。老臣只是惭愧、惭愧入朝五年,并未为陛下办成一件心事。河洛水患不可耽搁,李相等人怕是有意阻挠,以免揭开当地府县粮仓十有九空的弊病,哼。依臣言,陛下借机贬抑地方豪强,有所可行,有所不可行:河洛世家大族数代通婚,彼此沆瀣一气,两千锭钞恐兑不到二十万石粮食,河洛受灾的百姓若是转为流民、以至于造反……”

嗬!这山里头来的老师傅真不怕杀头的!刘福在旁垂手而立,听得心惊肉跳。

好在一位敢于直言,上头那位也乐于听。

傅润细细吃一碗银耳莲心汤,吃罢伸手让宫娥净手,对江修夔摇头,“自然不可如此。元勉告假不来,不管他是真病假病,对孤是一桩好事——绝不可让元勉的人插手——他究竟唯李季臣是从,加上与废太子的关系——孤要立刻出宫见赵坼。太傅也随孤出宫罢,暮春事杂,郊外东苑的花倒开得极好,不如赏花去,嗯,便如是。小福子。”

“奴婢在。”

“传令赐辇——对了。”傅润垂眸轻笑,“将这两碟赤豆蜜送至长乐宫,孤想皇后爱吃。”

有事求岳丈相助,自然少不得先与“内子”恩爱一番,哪怕昨日分明还不记得人家的名字。

竹窗下习字的高大身影放下笔,无端打了个喷嚏。

方嬷嬷跑来关窗,讶然发现赵彗之面前的宣纸上写着“傅润”两字,力透纸背,一笔不缺。

避禁中讳一则,各朝各代规制相差甚大。

可是,不避当朝天子名讳的……鲜少。

按例“傅”字当缺一笔,并将“润”字空了不写,另起他列避让二字才是。

陛下是天下人之君,皇后是君之臣。

这是以下犯上,没得辩驳。

方嬷嬷用衣袖揩拭皱巴巴的眼角,苦着脸感慨劝说道:

“娘娘也不必如此伤心,咱们在宫里的日子长着呢。奴婢是看着娘娘从瘦瘦小小的一个女孩儿长成、咳长成如今这副健……健康的模样,赵大将军身长九尺,娘娘是将军的女儿,当然是……虎父无犬子。陛下并非贪恋寻常美色之人,将来明白娘娘的好,一定常来长乐宫的。”

写字的人闻言不禁失笑,因要修满十八年闭口禅,并不与她解释。

盼傅润来这里做什么?又不能掐住脖子抵在墙上敲了(杀了)。

赵彗之侧身回望偏殿挂满一整面墙的螭虎、龙凤、福寿、四君子等各色玉佩,眸色渐深。

狗皇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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按元制,五十两为一锭,太平年代一两可换三至四石粮。“敲了”是近古民间俚语,我觉得还挺可爱的这种说法,就用了(傅润:?你不对劲)。本文纯属胡诌,部分以明清为参照。像是《万历野获编》、《明代的漕运》、《唐代长安与西域文明》……读的书很少,但也不能罗列,大家知道不是我自创的就行;此外又有理想化简单化“篡改”,比如明代的次辅品级低,这里把它提到从一品,比如元代纸钞贬值相当厉害,一两钞与一两银不是一个概念,这里以金银为本位,一比一兑换,比如唐代的瑟瑟主要进口地不在西域(或者说不全在),这里为避免出现过多难以记忆的国家名,就选了普遍知道的吐蕃。总之,作者喜欢胡来大杂烩,考据党慎入嗷,谢谢啦么么哒~

第七章 旧臣

安阳坊赵将军府。

正门大开,檐下悬挂写有“平安”等字的竹灯笼,两侧各立一座古朴庄严的茀林石狮子像。

守门的下仆站在门外远远看见一队宫车来,以为是传旨的太监,几个不急不慢进府禀报赵坼,剩下两人回身朝门房讨要熔成元宝状的银子,又各戴一顶崭新的皮帽,俯身擦鞋头。

孰料宫车简单得很,既没有挥舞马鞭驱散行人的禁军,也没有提前通报的小太监与宫娥。

叫王大的下仆松了口气,边掂量手里的银子荷包边欲与同伴说笑——

“嗬哟!”王大脑袋往后一缩。

刘福跳下宫车,忍着脚麻环顾四周,摆手示意早就藏于坊内扮作百姓的禁军不必声张。

这架势唬得王大脸白如纸,以为是宫里来抄家了——那不得先杀两个将军府的奴婢祭刀么!

“陛下,您慢点儿,奴婢搬凳子来。”刘福瞥一眼定住魂的下仆,心里冷哼一声没见识的。

傅润出宫的次数不多,今年更是第一回,是以寻常京都人不知他的长相,一时竟看呆了。

刘福低头躬身扶傅润下车。

傅润径直往门内走,说:“赵坼在府里么。”

“在、在的。小人回陛下的话。啊,陛下圣体康……安。”

王大额头青筋暴起,鬓角汗涔涔滴水,几句话颠倒着说罢,再抬头,人已往堂厅去了。

赵坼是世袭勋臣武将出身,自幼入宫做先帝文宗的伴读,廿四岁出征一战成名,如今统领西北边疆八十万大军,驻扎高丽边境的四十万军则在旧部征东大将军裴多手中。

满朝文臣推李相为首领,而武将要么与赵家世代联姻、要么是赵坼昔日的手下。

这样的旧臣,新君迟迟拿捏不住就有无穷的麻烦。

年初傅润诏赵坼回京,为的是商议西北军屯田自给之事,并设法逼他交出军权,可惜李相党人屡屡从中阻拦,赵坼起初便有些犹豫,时间一长也明白过来了。

现在又添一件运粮……

傅润心事重重地穿过连廊,闷头往赵坼的主院走。

小时候他来过赵府许多次,可谓轻车熟路。

廊下的仿江南造睡莲池自从赵老将军离世,就被赵坼用泥沙抹平夯实,填成一个大习武场。

有一赤/裸精壮臂膀的年轻汉子挑一柄银箭镞木枪与三人对练,右手绑两层木夹板滑稽地吊在半空,左手却挑、勾、劈、挡变幻如风,脚步飞快,刹那间一个斜刺破空穿至傅润面前。

银色的枪头离傅润仅有一拳距离。

刘福一句“陛下”跳到嗓子眼—— W?a?n?g?址?F?a?B?u?页?ǐ????ù???ě?n?Ⅱ??????5???????м

傅润神色不变,淡淡地推开木枪尖,冷笑道:“赵斐之,你好大的胆子。”

赵斐之同样冷着脸回敬:“不如陛下胆大。”他这样拉扯,右臂的箭伤再度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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