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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我们几个大气也不敢出, 就站在墙边上垂手站着。大师傅刘公公长的很和善,但是他太老了,老到我多看一眼就觉得自己离死亡更近一步。
他从我们身边走过, 我瞧着他脚面上的云纹团锦, 想的却是今儿正午也不知能分到什么吃食, 最好是豆心花馍, 我很喜欢吃甜的东西, 在舌苔里化开甜蜜蜜的。正这么想的时候, 头顶忽然一痛,刘公公拽着我顶发, 我就那么活生生对上了他的脸。
一个激灵,腿中间滚了热流,一股腥臊味自周身弥漫开。
刘公公放了手, 板着脸:“教化成这副模样,怎么拣选进来的?”后面几个低阶公公陪着笑:“是是是,这杂碎东西虽生的貌丑,稀罕的是胆小嘴紧,没那么多花花肠子,平时捎带着做个事什么的也方便。”
刘公公站在我跟前,问我:“叫个什么名字?”
我先是没敢答,余光瞥见一道道凶狠的视线,这才涩声答复:“小镜子。”
那双靴子慢慢就走远了,我以为他是拿我们这群人取乐,却不想,第二日就有人撺掇着我出西厢房。那些小公公们穿的真好,说话也客客气气,他们告诉我,说要带我去东朝做内侍。
我虽从未见过什么大世面,但是圣人与太子之事还是听过一些的。太子出身矜贵,可是宫里没多少人见过他,只晓得他终日病恹恹的,一早便被遣送了外宫将养。
那些面善的小公公只肯送我进无双殿大门。我抱着包裹,站在高高的玉色朱门前,望着一眼瞧不见边的宫殿,觉得整个人都是飘的。
整个东宫都没有人,里头所有的随侍都被遣送出宫了,但听说其实是暗地里仗杀......谁又知道真相是什么呢?
异鼠之乱并未惹得什么大祸,可暗潮之下却波动不断,这不是我一个小小的童侍能明白的。
最后我还是跨了进去,不为别的,只是觉得站在外面肚子饿了。
我从未踩过那么软的鹅绒垫,屋子里好香,不知道是什么,所有的东西都好看的金贵的让我大气不敢出。我一直往里走,直到看见一个人影时才停下了脚步。也不知道是为什么,我突然害怕了,拔腿就跑。
里面那个影子窜的比我快,黏在我的背上,我一个没站稳就摔倒了,眼泪先滚了出来。等了很久,也没等到说话声。
忽然就想到了老一辈人说的水井女鬼,浑身起了密密麻麻一层鸡皮疙瘩。
我紧闭着眼,慢慢吞吞爬起来,正好瞧见一双眼睛。
黑亮亮的一双眼睛。
穿着锦衣华袍的人直接跪坐在地上,全无仪态,他手里端着一盘糕点,直接捏着往嘴里塞,细碎的粉末掉在衣襟上。在这宫里向来是穿衣识人,我立即恭恭敬敬朝他磕了一个头:“太子殿下。”
太子爷伸手捞我起来,从碟子里分了一枚糕饼给我,我愣着不敢接过,这过往七年,我从未承过旁人这样的善意。太子就笑着咧嘴,里面还缺了一颗牙,瞧着有点纯善的憨相。其实太子长的并不难看,哪有传言里说的那么不堪?
“你就是来伺候我的人吗?”他惊讶的道,“啊,你的眼睛!”
我赶忙低下头,藏住了自己难看的右眼。一年前宫里起了大火,我虽然逃了出来,但是眼睛被烧伤了,也就因此落下了这样难看的疤痕。因为长的这幅模样,宫里没有主子愿意要我做事。
太子爷像是忽然意识到了什么,整个人囫囵爬起来,居高临下地看着我,说:“你会狗爬吗?做马骑的那种?”
我说我不会。
太子有点不高兴,好像还有点失望,但是又不甘心的搁下手里的碟子。他弯下腰,在软毯上匍匐着,还晃着脚,好像一只穿着金衣服的小狗儿。我学着他的样子做,太子忽然就翻身爬到我身上,像是很高兴一样,他叫我快点跑。
我肚子饿,没多少力气,也就背不动他,整个人瘫在毯子上。太子朝我膝盖上踢了一脚,力气很大,我疼得不敢说话,至此方知这宫里并没有什么好伺候的人。
但其实我也不知道他为什么要生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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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子腰带上挂着的玉璧晃了晃,我缩在一边,不敢说话,怕他又忽然发难。他只是紧抿着唇,骂我一句:“狗东西。”说完这三个字,他自己却哭了,一声一声的哽咽在喉咙里,又哭又笑,像个疯子。
这之后的许多年,我一直陪在太子身边,一直......一直到孝敏皇后薨逝的那一日。
其实那几天京城里非常不安稳,玄衣相和李相家的小将军一起抄了谢御史的家,将谢翰林押了大狱。
我是没见过那些人的。只记得谢翰林是个很秀美温和的书生郎,翰林院的小官平日里无事可做的时候,会经常为宫里人题字写诗,那儿常笑吟吟的。
孝敏皇后是在半夜里薨逝的。夜起钟声,嗡鸣作响。我连忙夜起披衣,端了灯绕行游廊,唤太子具服入宫。
可一进殿,就被里面的春色晃花了眼睛。东宫太子淫愚的名声也不算冤枉了他,我忍着烧耳的声音,硬着头皮走进去,说:“殿下,皇后薨了。”
一只脚迎面朝着我心膛踹过来,我往后一跌,磕到金炉子上,瞬间头昏眼花。
我挣扎着要往外爬,却被一个人搀扶起来了,青色衣衫的状元郎十分和善,他说:“下去吧。”
我一摸脑后淤血,也就退在营帐之外。但其实我留了一个心眼,并未离开,在这东宫陪侍这么多年,我知道玉门后面有个阁间可容人藏纳,于是缩着身体躲了进去。
也不怪我多疑,实在是这么些年的种种,叫我不得不一疑心一件事——东宫真的是东宫吗?太子真的是太子吗?
有的时候,我觉得宫里的人好像都知道这回事,但有的时候,我又会为着自己这样的想法而感到毛骨悚然。
宿醉的太子伏在榻前几案上,莺莺燕燕都退了下去,我听到萧少保说:“太子不去看看先皇后吗?”
太子忽然暴怒起来,他扫去了桌上的一应物件,积累许久的怒气一并在这寒冬里迸发出来:“为什么我做什么都不好!我有心要让圣人拿正眼看我,想让皇后觉得我是个好儿子,可是为什么他们待我那么冰冷!谁拿我当个人瞧了?!”
萧少保就那么静静地瞧着他,忽然笑了:“太子许是魇着了,这说的是什么胡话,您已凌驾于万人之巅,再进一步,什么都有了。”
“不,我并不想要那些。”隔着玉门的缝隙,我瞧见太子癫狂地站起来,他翻箱倒柜的在殿内奔来奔去,终于在盒子里摸索出了一个物件。
正是我当日初见他时他所佩戴的玉璧。
太子疯魔着将那块玉璧砸在地上,玉璧自中间裂开,他抱着头痛哭流涕:“萧少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