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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三替李棣斟了一杯酒,原先风风火火的少年倒真的一朝成熟了许多,将近一月未见,他冒了些胡渣。李棣看了一眼在内室忙活的霍弦思,淡淡的笑了:“也算是如愿了。”

谢曜夹了一口卤肉,半笑道:“她能得个安稳,我怎么都行,只不过她现在心里对我只有感念,但我不在乎这一朝一夕的。还是那句话,时日总是够多的,总归有一天我能让她瞧见我的真心。”

李棣默默仰面吞了一杯酒。一点辣意在鼻腔里转了一遭,从头皮里蒸了出去,身上起了盗汗。他涩声道:“听霍姑娘说,你回了谢府?”

谢曜的筷子僵了一瞬,又自然地去夹肉:“嗯,我爹病了,二哥叫我回去看看他,我就回了。跟他不还就是老样子吗?看了我气得更狠,还不如不回去的,自讨没趣。”

李棣闻听此言,一时间不知该说什么,他们二人一同生活了十年,有什么向来都是不瞒着对方的。想当初在壁州,谢曜带着他走出了年少时的伤痛,是他的亲人,可如今,这样的情形又叫他如何开口。

李棣是怕自己一张口,有些东西就不能挽回。

半晌,他终是搁下了筷子,“我想起了一句话,当时没听懂,现在想想好像有些明白了。”他缓声道,“人间风月事,揽袖救苍生。这是萧少保当初在金銮殿上得了圣人青眼的一句话,你还记得吗?”

谢曜跟没听到似地继续喝酒吃肉。

“一个人想着去救苍生,这确实是风月佳话,但那须得在旁人眼中;如果真正去做这件事的人都将它只当风月事,那该是苍生的苦难,而非福气。”他默默敛眼,“你我都没办法做这种风月事,对不对?”

谢曜缓缓放下手中的筷箸,却是笑了:“我看你今天是脑子坏了,吃个饭也不安生,跟我咬文嚼字的,我没念过书你又不是不知道,唧唧歪歪的跟我二哥一个样,听的头疼。”他摇头,叹了口气,翘着筷子朝他脸上一指,“阿棣,吃酒不说事儿。”

他为李棣再次斟酒时,李棣却已经站了起来,起身朝外走去。脸上一直挂着笑的谢曜却突然喊住了他:“李宣棠。”

走出去的人转身,等着他下面的话。半晌,谢三却只是对着光,远远朝他敬了一杯酒:“下回来,我该是在谢府等你。”

李棣按下心中的酸楚,硬着心肠迈步出去了。

在李棣走后,站在阁子后面的霍弦思缓缓走了出来,她瞧见外面起了大风,也瞧见了谢三子大口喝酒,大口吃肉,但是大颗大颗的眼泪却也砸在满桌的狼藉上。

***

翰林院。

一身竹纹青衫的男子立在檐下避雨,这阵子雨来的格外的快,他目光沉沉的看着对面屋檐下的一只小犬,十分入神。

那只小犬身上出了癞子,头顶连同四肢毛皮都脱了,一块块粉肉露出来。晃着条短尾瞧着十分可怜,浑身湿哒哒地跻身于墙角,想来是下人们不给进。

有几个白衣学士瞧见了立在檐下的萧悯,均是拱袖问安。士别三日当刮目相待,谁能想得到当初穷酸破烂、横在这儿要比试的书生郎一跃就成了炙手可热的京官呢。

萧少保瞧着那犬,淡声问:“什么时候来的?”几个低等官员瞧了一眼,回道:“有三五日了吧,癞皮狗赶不走,谢掌事说随它去,就晾在这儿了。”

萧悯转身进了屋子,抛下一句话:“不如勒杀了罢,这畜生在卖惨,就等着你们谢掌事心软呢。”

一句话说的余人皆兀自纳闷。

谢琅平常不怎么归家,他在翰林院做了好些年的官,瞧着也没什么进取心,一直都不被擢升,索性后来就在院子里清了一间屋子住。先帝在时,翰林院还是有些权的,好歹还能给帝王家拿拿主意什么的,但到了明宁帝这儿,屁大点的官权都被揽的一干二净,翰林院后来也就成了个供皇家人乐呵的书生学子府。

萧悯进来的时候,谢琅正在看书,屋内发潮,这人也不讲究。萧悯自然地坐在了案边上,他伸出手按住了谢琅的书。谢二被打断,只得抬眼看他,但是眼中却没什么责怪。

“干吗把外面那只狗留着?”萧悯没头没尾地挑了个话。

谢琅将书放下,倒是认真回了:“一只小犬而已,况且它已经那样凄惨,我又何必非要赶尽杀绝?”

萧悯将他手里的书接过来,哗啦啦地翻了几页,淡声道:“嗯,谢郎良善......只不过,妇人之仁可不好,哪天被人骗了都不知道。”他合上书卷,“你可也把我当做那犬?在你眼里我与这世间人没什么两样?”

谢琅不知他今日是怎么了,好端端的非要说这些话,但见萧悯一直在等着,便回道:“你和别人怎么会一样。”

闻听此言,萧悯却并未笑,他欺身离他近了些,衣袖间的墨渍味道扑到他鼻尖,谢琅被挡住了视线,声音不自觉就放轻了,“闹什么?”

萧悯以手揭开了他颈上衣襟,抚着他颈间一寸玉色肌肤,“还是消不了吗?下回该轻些,留了痕迹不好看。”

谢琅眼里掺了点难堪,避了避,哑声道:“无妨,过几日就好了。”

萧悯低头,鼻尖的小痣掺着旖旎的神色。他面容肖女,却又生了一双瑞凤眼,相较于谢家郎来看俊逸不足温柔有余。他撑着谢二的肩膀曲动臂弯,右手自然而然滑到他发间,摸着他的玉色发带一角,稍微一动,鸦发就散了。

“萧少保......”谢琅一时间也不知道他又想做什么,但现在是好歹也是在翰林院,他挡住他的手,“你就非得叫我服软才行?”

萧悯一只手被他握住,另一只手搭在桌上,没办法闹他,倒是十分好说话的起身离开了。不知怎么,他这么轻易的放弃,谢琅心中反而有种淡淡的失落感。

他将桌子上的书抛给谢二,手上挑着他的发带,像是在发呆:“南越那边的事已经差不多了,就是玄衣相麻烦,还有李家那个人......百足之虫死而不僵,李自还是有几分本事的。陈李二人现在是顾忌着皇帝,才没真正捆在一起,你我该借个机会拆了这两个人,三相之首和金甲将军,搅和在一起你我可吃不消。”他眸中划过冷光,“玄衣软肋太多,陈怀瑜是一个,李棣又是一个,这么多顾忌,谁都想保全,到头来谁都保不住。”

谢琅隐约觉得有些不对劲,“什么南越的事?我怎么从未听你说起过?”

“现在说也不迟。”萧悯垂眼瞧他,“行均兄,既是狠了一时的心,就该把心肠硬下去。范仲南也不能白死了,你我为了除他废了不少的功夫,陈翛那老贼已经盯上我了,你难不成不知道?”

谢琅却没有那么轻易的被说服过去,他冷冷站起身,“萧悯,不要动北齐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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