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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未带刀,但杀几个畜生想来也不是一件难事。

百鼠二人对峙,正是剑拔弩张的时候,一只个头不大的异鼠晃晃悠悠的身先士卒,吱吱吱的溜出来,就要往陈翛那边跑。李棣抬起脚,定睛视之,欲要一脚踩死,却不想,那只小畜生竟然溜到陈翛脚边上,朝他鞋子上闻了闻味道,眨巴着绿豆眼。

越来越多的异鼠吱吱叫起来,四散开来,绕着陈翛转悠,似乎因为心情过好而忽视了旁边还有一个人形饭粮。

......这他娘的也行?!这人是天然招野物喜欢吗?家里养了一只乌鸦就算了,还讨这些残暴的南越异鼠的好?

陈翛踢开脚边上一个肥硕异鼠,将它踢翻了个个儿,那异鼠还挺兴奋,吱哇乱叫,更有一些异鼠开道儿,朝前跑。李棣惊了,是真的惊了:“你别跟我说,你是养这些异鼠的老枭?我不大能受得住......”

玄衣大人站在一堆肥硕的异鼠中间,阴恻恻的瞧他一眼,吐出三个字:“你说呢?”照他这样子似乎是想吓自己,李家小子内心狂啸,大人,您还正当我是七八岁的毛头小子啊?

明面上却没露出马脚,李棣将计就计的连连后退几步:“你费劲心思骗我到这个地方来,究竟意欲劫财还是劫色,算了,你直接劫色吧,我穷的就剩那把刀了,那还是我往后要讨媳妇儿的本钱。”

陈翛深觉一赖更比一赖强,不跟这小子多话,他朝前走去。李棣也不打诨了,上前一步跟上他,兴致高昂:“哎,说真的,这些异鼠怎么对你不凶啊?难不成这些小畜生也看人皮貌美丑?”

走在前头的陈翛顿了顿,而后淡声道:“可能因为我算是半个越人。”

李棣脑子空白了一秒,没反应过来这人方才轻描淡写的说了一句什么样的话。

齐人和越人是世代的死敌,两国之间唯有一些边陲小镇会通婚,越人在齐人眼中是落后的蛮族,他们吃的是低等的生肉,朝脸上刺青,说话含糊不清,崇拜各种神明,跟那些山野畜生都有诡异的心性相通之处。

北齐三相之首是半个越人......这种话若是传出去了会带来什么样的后果想必陈翛比他更清楚,可他却这么堂而皇之的在他面前说出来了。

听着后面的人没了声音,陈翛的心微微往下沉了沉。其实他一开始也并未抱有多大的希望,他有那么多的难言旧事,有些事连他自己都难以忍受,更不要说让一个尚未长成的人来替他承担。

其实早些说出来也好,就当他那番话真是个玩笑,当做是一时昏头说出的妄言。

如此,也好。

陈翛垂目,却听后面的人淡淡一笑:“那你阿娘应当长的很好看,越人女子肤净白皙,你算是得了个便宜。”

玄衣相停住了脚步,回头望他一眼,李棣歪着头,一双眼睛在火折子的弱光下亮亮的:“我从未跟你说过吗?三相之首、玉面檀郎,长的是真的好看,特别好看的那种好看。”

陈翛微微转过脸,一把年纪了还被小辈这样调侃,他觉得面子上有些过不去,肃声道:“你如今言辞孟浪,想来是跟朱家小子学的好。”刚说这话,便自己崴了脚。李棣要来扶,他却死要面子,矜贵的提着拖在地上的裙子,仰着颈子朝前走,一步一趔趄,十分艰难。

两人说话间已经跟着这些吱吱哇哇的异鼠穿过了不少交错的甬道,隐约间,黑漆漆的远处有了微弱的光亮。

李棣赶紧合上合盖,灭了火折子,他侧身贴在石壁上。陈翛亦是随着李棣一起,压着自己的呼吸声,静观其变。暗道四壁散着粘稠的的黑色油桶,味道十分刺鼻,隐约混了点炮仗的星火气味,他无声地以指尖擦了一点那些油渍,凑到鼻尖去闻,皱紧了眉。

那亮光的来源是甬道尽头的宽阔储室,一个布衣男子手上执着一个火折子。李棣与陈翛对视一眼,缓缓向前移了一步,看见了那储室的全貌。

不是成箱的银钱,也不是什么血案陈尸。入眼所见的,是卷刃铁甲、刀剑斧钺,一层层的累在一起,抛着寒气森森的光。

这是在养私兵,打私铁,按着这储量,可以想见究竟搜刮了多少民脂民膏,储着这私甲的老枭贼,当真是起了谋逆的心,是要反了。

李棣不自觉的握紧了拳头,一想到这些死物吃了多少百姓的无辜生命,他就觉得身上血液都在倒流,边将与生民都是一个王朝的可以随便抛弃、供君臣任意博弈的草芥。

若说这一幕让他心凉和愤怒的话,那么接下来他的反应可能是他这十余年来第一次心脏骤停的一回,所有的神智都在那一瞬间尽数全无,寒毛尽起。

站在私甲跟前,举着火折子的布衣男子微微侧过一张脸,他扭动了墙壁上的某处机关,一堵石墙升起,那布衣人吹灭了火折子,走进了另一个暗道,看样子,是要折返。

光线虽不清楚,但是李棣确确实实、清清楚楚的看到了那人的脸,一张他永远都不可能认错的脸。

谢三子谢曜。

第42章 骗术

仁宜坊的小巷子格外清雅宁静, 霍弦思正坐在庭院中分拣绣线,如今天渐渐寒了, 她又是一个女儿家,不能靠其他办法赚银子,只能做这种女工来减轻谢曜的负担。

一阵风来, 将虬木旁的木门吹的吱呀响, 她起身去关门,却不想刚走到门边上就瞧见了一个人。

霍弦思微愣:“李公子?”

站在屋门口的正是李棣,不过那个年轻人脸色不大好,眉目间带着一股浓郁的阴沉和烦躁。霍弦思自知与他并不相熟,他今日来拜访, 想必也只是为了谢曜。于是侧身让了门,温声道:“谢小公子这几日并不在仁宜坊,李公子若要寻他, 该去谢府, 这几日谢御史的身体不大好, 他回家了。”

李棣没有说话, 只淡淡应了一声, 将手上的竹叶青挂在了虬枝上, 说了一句好,转身就要离去。霍弦思不知怎么下意识心头一跳, 喊住了他:“李公子,可是出了什么事?”她像是想到了什么,“是不是壁州那边?”

“壁州那边暂且无恙, 常将军虽有一月未报信回京,但一切都安好。”李棣声音发涩,霍弦思微微放下了悬着的心,她刚要说什么,却见谢曜正朝着这个方向走过来。

天气转了寒,但谢曜却仍汗津津的一身,手中提着一包卤牛肉,一看到李棣站在屋前,扬起了眉:“你今儿怎么想着来看我?哟,还带着酒呢,那咱进去吧,有一阵子没见你,还怪想的。”他凑上前来,推推搡搡拥着李棣进了屋子。

室内简朴,却已摆了两张床具,还有一些廉价的红囍字,看样子,霍家姑娘已成了他名义上的妻了。也好,这么多年想着的事终于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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