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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从未发生过。他没等霍彦回答,就像霍彦平日里照顾他那样,自然而然地吩咐仆役。

很快,两碗热气腾腾的馄饨端了上来。这个馄饨与后世常见的馄饨很像,薄薄的死面皮包裹着剁得细碎的羊肉馅,汤色清亮,飘着几滴金黄的油脂和切得细细的野韭。

葱蒜在汉朝属贵重香料,民间多用野韭、薤白调味,香气质朴而诱人。

贵族大多用葱,但霍彦还是觉得葱配猪肉,野韭配羊肉更可口些。

霍彦慢吞吞地拿着玻璃制的勺子搅来搅去,把那个野韭全浸在汤中,霍去病与他是一样的动作。

霍彦喜欢一切温馨的,有仪式感的事。尤其是家人围坐、灯火可亲的温暖感觉,他觉得心都瘫软下来。

家人坐在一起吃饭,好像在宣告着从此以后不再孤单。

他在霍去病沉静而带着包容的目光注视下,舀起一颗小巧的馄饨,小心翼翼地吹了吹,慢慢送入口中。温热的食物带着羊肉的鲜香和面皮的麦香,熨帖了肠胃。

不知是蒸腾的热气熏的,还是心底翻涌的复杂情绪终于找到了出口,一滴水珠毫无征兆地从他低垂的眼角滑落。

“阿言,徐食之。”

霍去病仿佛没看见那滴泪,只是温声提醒着,动作极其自然地拿起一方干净的丝帕,轻轻拭过霍彦的眼角,将那点湿意抹去。

[表面:吃馄饨。内里:大型认罪现场。]

[去病:主打一个温柔刀。]

[我的天,去病是在拿捏我崽方面登峰造极。]

[不,我才不信我言崽的眼泪呢!他这分明是心虚的眼泪!]

[故意作出柔弱姿态,他还偷看去病,可恶,差点就信了。]

[小茶狐狸!你个茶狐狸!]

……

霍去病自己也舀了一勺,却没有立刻吃,他看着碗中沉浮的馄饨,缓缓开口,声音低沉。

“是恨他。恨他让我身负重伤,恨他猜忌动摇,伤了你我的心。”

霍彦捏着勺子的手微微一顿。

霍去病继续道,目光落在霍彦低垂的眼睫上,“既恨,为什么要给他选了最舒服的死法,既恨,为什么还是在犹豫是要他早死,还是晚死。”

“因为阿言比谁都清楚,陛下对不起所有人,”他又拿起丝帕,给霍彦擦了擦根本没沾上汤水的脸颊,动作轻柔得像对待易碎的琉璃,语气带着一丝复杂难言的沉重,“但从始至终,他从未真正对不起过我们,甚至有恩有怜。哪怕他盛怒之下打了我,我料想你也只会跟我一样,在心里骂他几句老东西糊涂了,而不是……起杀心。”

霍彦又塞了一颗馄饨进嘴里,机械地咀嚼着。

胃里其实很不舒服,翻江倒海,但他还是固执地一口接一口往嘴里塞,仿佛这样就能堵住那些汹涌的情绪和无法辩驳的事实。

霍去病最烦人了,聪明得不得了,三两下就什么都看得清楚。

烦死了!

霍去病又吃了一颗馄饨,看着他动作,随即轻轻叹了口气,也放下勺子。他的目光变得锐利而深邃,仿佛能穿透霍彦所有的伪装。

“我仔细想来,”他缓缓道,“据儿出生前,你就笃定他是个男儿。或许只有一种解释能说得通……”

他顿了顿,一字一句,清晰无比,“阿言,你身具神异。你能看见……未来。”

霍彦握着勺柄的手指骤然收紧,又塞了一颗馄饨,指节泛白。

“而陛下在未来,”霍去病的目光紧紧锁住霍彦瞬间僵硬的脸,“必定做了让你无法容忍、必须起杀心的事。”

他的声音带着洞悉一切的冷静,“未来的景象刺激了你,你不想赌了,不想坐等悲剧重演。可是,念及过往情分,心中终究有不忍。所以你放低了剂量,想着慢慢拖死他……或许,你真正的目的,只是想让他失去处理政务的能力,变成一个傀儡?”

霍彦依旧沉默,只是把头埋得更低,机械地往嘴里塞着馄饨,仿佛那是唯一的救赎。但很快,他放下了,他根本吃不下,碗里还剩下很多。他习惯性地,像小时候无数次做过的那样,把碗推到了霍去病面前。

霍去病接了,如幼年时一样。

霍彦浅笑。“真会想。”

他看着自己的手指,“阿兄话本子看多了。”

霍去病抬手,又将碗轻轻推回了霍彦面前。

“那你自己吃。”

声音平静。

霍彦含笑的面容瞬间沉了下来,如同覆上了一层寒冰。他盯着那碗被推回来的馄饨,胸口剧烈起伏,指尖微微颤抖。

烦烦烦!

[去病真的比阿言还了解阿言,这是心理防线崩溃边缘!]

[去病:我就静静看着你。]

[言崽:日子不过了!霍去病一身聪明毛!]

[去病好可怕的洞察力!]

[崽啊,说吧!今天被吃的死死的,总要掰回一局。]

[也许跟哥哥说,更好呢!]

……

两人之间的空气仿佛凝固了,只剩下灯花偶尔爆裂的轻响。最终,还是霍彦先败下阵来,他深吸一口气,再缓缓吐出,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沙哑和疲惫。

“正常来说……”他抬起头,目光有些空洞地望向窗外的月亮,“你会在后年,元狩六年,因病去世。”

霍去病吃不下了,他缓了一会儿,吃下了一颗馄饨,毕竟他幼弟一直强调他的身子不好,早逝也正常。

“然后舅舅……”霍彦的声音平静得近乎残忍,“也会在十一年后,病逝。”

霍去病手中的玉勺“当啷”一声掉在碗里,溅起几点汤汁。他那双肖似霍彦的漂亮杏眼瞬间瞪得滚圆,满是难以置信的惊骇。

霍彦扯了扯嘴角,露出一抹比哭还难看的笑,

“再然后姨父……就彻底疯了。”

霍去病猛地站起身,带倒了身后的凳子。

“那大汉不完了吗?!你呢?你也死啦?!”

他的声音因震惊而拔高,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国家二把手,三把手死了,一把手疯了!这国家还有救吗?

霍彦揉了揉自己的额角,语气带着一种事不关己的麻木。

“是啊,但不是你想的那种完了。” 他看向霍去病,眼中是深不见底的悲凉,“那个疯了的他又跟匈奴死磕了二十年,没了你和舅舅,他……打输了。他不服输,把整个国家的元气都耗尽了,海内虚耗,十室九空,饿殍遍野。”

但他没说,然后,据儿死了,姨母死了,大姨母一家死了,诸邑,阳石她们都死了。伉儿也死了。嬗儿也是,差不多你和舅舅这半辈子打下的基业,拼死守护的东西,都白干了。可汗大点兵,军书十二卷,卷卷是咱家人的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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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怕他阿兄厥过去。

霍去病像被钉在凳子上,一动不动。

“所以你现在是为天下百姓杀他?”

他难得生出一丝不可置信。

但是又想不出有什么不合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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